“多谢大师。”石青微微一笑,问道:“大师认识一个叫做草剑的女子吗?”
“草剑?!”轻呼声中,释道安的眉头一下子蹙紧了。
草剑的来历对石青来说一直是个迷。这个女杀手如昙花一现,稍纵即逝,几乎没留下什么线索,让人无从猜测。后来石青从雷诺口中得知佛图空在羌氐争战中的作用,从皇甫真口中得知佛图空还活着,而且佛图澄、佛图空师兄弟早在石虎时期就和慕容氏关系暧昧,联想到佛图空在为冉闵铸金像时的表现,他感觉到对方的不寻常,并隐约觉得草剑可能和佛图空师兄弟有些关系。
感觉终归是感觉,石青对此不是很在意,直到见到张举夫人韩氏时,他才重新想起此事。韩氏的神韵和草剑太像了。这样的一个人呆在麻秋身边令人很不放心。为此,他重新对草剑的来历留上了心,刚才一听说释道安是佛图澄的弟子,便立即请来相见,用意就是为了摸清草剑和韩氏的来历。
释道安的反应证实了石青的猜测,他心中一阵惊喜。草剑、韩氏的来历也许马上就能揭晓。双眼一眨不眨地盯视着释道安,石青屏住呼吸,静等对方回答。
“哎……不瞒征北大将军,贫僧倒确实识得草剑,只是这事是师门隐秘,若是说出来,于先师声名有些不好。”释道安为难地叹了口气,然后连连摇头,竟是拒绝了石青的请求。
石青愕然一愣,再没有比这更扫兴的了。沉吟半晌,他又试探着问道:“大师是否认识原石赵太尉南和张举的夫人韩氏?”
“呵呵,韩氏啊……”释道安苦笑两声,显然是默认认识韩氏。
石青蹙眉说道:“大师是否知道。石某曾险些丧命于草剑手下,韩氏眼下正在民王身边蛰伏?”
“啊?”释道安惊愕出声,显然没有料到会有这些事。
石青眼光一闪,口气突然转厉,质问道:“佛图空为虎作伥,先挑起枋头蒲洪与滠头姚弋仲苦斗,后坑陷冉闵铸像,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勾引燕国慕容氏进入中原祸乱天下。佛门子弟如此作为,大师亦敢说出我佛慈悲之言,亦敢祈使石某放下屠刀?”
“这……弥勒佛——”释道安滞了一滞,口宣佛号,随即垂目沉思。
“哈哈哈——大师着相了。”皇甫真哈哈大笑,插口进来。道:“有因就有果,今日之果乃昨日之因。大和尚声誉如何乃是自己修来的,岂是遮掩修饰来的?”
“弥勒佛。居士所言甚善。贫僧受教了。”
释道安抬目看了一眼皇甫真,合什称谢,旋即转对石青道:“征北大将军有所不知。在西域,我佛教门和中原的道门一般,因为对经义理解的不同,分为许多教派。譬如大乘、小乘、密宗、弥勒等不一而足。诸教派皆以为自己的理解才是经典奥义,并希望弘扬之。若欲弘扬本宗教义,仅凭一身之力终究难成,必须寻求世俗力量相助,以为护法金刚。各宗门都想争取更多的世俗力量,于是便有了争斗,争斗的结果是佛门教派和世俗力量最终合流,向其他教门和教门护法宣战。我师东来之时,西域教门便是这等情况。”
“恪于西域的教训,我师来到邺城之后,一边寻求石氏襄助,一边暗中培植教门内部护法。我师一直担心世俗力量为其他教门所夺,不能用于本教门弘扬佛法,是以对此极为用心。费尽心力,用时十余年,培植出四名女护法,并把她们安排在对世俗界有重要影响的人士身边。贫僧一心研读佛经教义,对于培植教内护法一事并不留意,对这些事原本不很清楚。直到石赵连番败于慕容氏之后,我师言道石氏可能气数已尽,为长远计,他要去塞外考察慕容氏究竟如何,教内护法的联络事宜暂由贫僧接手。这时候贫僧才知道,四名女护法有两个在石虎身边,其中一个就是草剑;一个被张举收为小妾,这就是后来的韩夫人;另一个当时还没有着落,跟我师一道去了塞外,以后就没有回来,大概是留在慕容家了。”
“我师似乎很看好慕容氏,从塞外回来以后,便着力帮助燕国,先是在石氏诸子间挑动是非,事成后又设计诈死遁走,坑害了石虎一次。不过,我师终究年龄大了,往来西域几近万里,着实辛苦他了,听说我师回西域本门不久就圆寂了,圆寂之前指派佛图空师叔前来中原接掌本门。我师走后,贫僧也离开邺城,来到嵩山隐居。佛图空师叔来中原后,曾让贫僧回邺城帮忙弘扬本门教义,贫僧一心侍佛,不愿沾惹世俗是非,便没答应,也没再和师叔联系,以后的情形就不知道了。”
释道安叙述的时候平静无波,末了他嘘了口气,放松地说道:“今日把这些陈年往事说出来,贫僧和往昔再没了牵扯,日后只一心研读佛理就是了。”
石青解开心中谜团,心情大好,扬声说道:“佛学出自西域,其中论述皆来自于当地民风习俗,与中原大为不同。大师若是埋首研读经义,忘却自身所在,所研经义只怕难以在中原大行。若是可以,可结合本土之儒、道教义,去其糟粕,吸其精华,开创一弘扬善良、宽容诸般美德之新教门。”
释道安闻言一怔,继而眼中清光一闪,欣喜道:“征北大将军此言大善,贫僧一直感觉经义中胡风太盛,若是照实诠释,只怕很难让中原善信完全信服。若是结合中原儒、道教义,必定能得天下善信推崇。”
释道安乃是中国佛教的奠基人,他把西域传过来的佛教经义与中国本土文化相结合,开创出一个崭新的从属于中国的佛教文化。历史上,这个创举是他独立完成的,不过,经石青一言提醒,他会少耗五年苦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