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抢我的剑。”无名眼神不善。刚刚被发现抢走了花园,现在又有人要动他的剑,他很怒。
狄亚罗斯意识清醒了一些,认出了无名和帕奇,也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和状态。
“我晕过去了。”狄亚罗斯说。
“很高兴你能搞清楚状况,不用我们费劲解释了。”帕奇说。
狄亚罗斯意识到是无名帕奇救了他,放松下来,向两人道谢。
“你怎么在那种地方?”无名看狄亚罗斯清醒了,先把生意上的事情放了一下,询问狄亚罗斯。
面对这简单的关心,狄亚罗斯却显得很慌张,脸涨红了。
“脸怎么红了?”无名又问。
“是反光,铠甲上的反光。”狄亚罗斯辩解道。
无名和帕奇看了一眼身上只挂了点蛛丝的狄亚罗斯,又看看堆在一旁已经脱下的铠甲。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这解释太苍白,狄亚罗斯脸色也变得苍白,颓丧地低下头:
“我在流浪。”
“我记得你之前还在火山呢。”无名说,“因为火山落幕了,失业了?”
“火山落幕了吗?”狄亚罗斯反问,面露讶色。
“这么大的事你都不知道?”无名比狄亚罗斯还惊讶,“这么说你不是因为火山破产而失业的,那怎么还混得这么破落。”
狄亚罗斯缓缓说道:
“我不知道,我……逃走了。”
无名这下听明白了:“原来如此,怪不得后来就没见过你了。这下就合理多了。”
“合理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我是会逃跑的人?”狄亚罗斯不满。
无名点头:“是啊。”
狄亚罗斯脸又涨红了,但考虑到自己逃跑是事实,又没法发作,最后又泄气了,缩到马车的座椅上,垂头丧气。
“我知道,我看起来很可笑。”狄亚罗斯说,“想要找火山报仇,却加入了火山。可加入火山,又受不了英雄之路逃离。”
狄亚罗斯看着自己的双手:
“火山说玷污是英雄之路,可我这双手已经玷污了一次,又一次,但我还是一事无成。而且……即使手上沾满鲜血,我也始终不觉得自己是个英雄。”
无名说:“所以你从火山逃走了?”
狄亚罗斯沉重地点点头:
“我逃离了英雄的玷污之路,再次失败后,我失魂落魄地沿路行走。没有了侍从,我连铠甲都没法穿脱。我也试图找其他工作,给农家帮工之类的活计。可……看到我身上的铠甲,想到自己的身份,实在无法面对人。觉得自己时刻在被注视,被嘲笑,背后被人说闲话……”
狄亚罗斯捂住脸:
“我真可笑,无能,还带着无所谓的自尊,觉得自己丢了霍斯劳家的脸,只能继续流浪。可我明明……早就已经将霍斯劳家的脸丢尽了。哥哥说得没错,我不该妄想成为英雄……我无能至极……”
无名轻轻牵住狄亚罗斯的手,让狄亚罗斯的脸从手中离开。
那本应该冰冷的铁手甲,带着温度,温暖着狄亚罗斯的手掌。
“别这么悲观。英雄,不是看你这双手杀了多少人。”无名认真地看着狄亚罗斯的手,“而是看你救了多少人。”
“救人的是医师,是学者。”狄亚罗斯说,“但不是英雄。”
“医师学者也可以是英雄。”无名说,“每个人都可以是英雄。”
对无名的劝诫,狄亚罗斯并无多少反应。霍斯劳以血代言,这是家训,早就刻在他的灵魂中。
“谢谢,我知道你想劝说我。”狄亚罗斯说,“安慰我这个废物,但我不值得——”
狄亚罗斯突然感觉有些不对,无名从牵起他的手之后,虽然说了很多话,但一直没正眼看他。
他一直在观察他的手。
“这是几个意思?”狄亚罗斯脸微红。
“你的手,很白啊。”无名说,“不愧是名门,贵族的男人就是白。”
狄亚罗斯脸涨红,咬着嘴唇,把手抽回来:
“你在羞辱我吗,我知道,我这双手不像个战士,不是英雄的手,无论被血玷污多少次,都还是妇人一般的手……”
“妇人可没这一手。”无名纠正他,“得是贵妇人。而且贵妇人还得勤加保养才行。”
“够了!”狄亚罗斯听不下去了,气急败坏去穿自己的铠甲,准备离开。
但骑士的铠甲又极难穿,霍斯劳家的铠甲更加精致,也更加难穿戴。狄亚罗斯凭着一腔热血去穿衣服,穿了十几分钟,才穿到腰上。
怒发冲冠一分钟是热血,十几分钟,就有点微妙了。
马车里十分安静,只有他穿戴铠甲的声音。场面越来越尴尬。
狄亚罗斯受不了了,抱起铠甲,准备先离开马车。
无名终于开口了,拦下了他:
“我跟你讲,你就是想得太多了。人在无所事事,学不到东西也赚不了卢恩的时候,是容易胡思乱想,给自己上压力的。所以你现在最重要的,是给自己找事情做。”
无名指着狄亚罗斯,振声道:
“你现在缺的是就业!”
声音铿锵有力,振聋发聩,虽然没什么道理,但颇有气势,真的震住了狄亚罗斯。
“就……业……”狄亚罗斯有些疑虑。
无名乘胜追击:“没错,就是这样,就业是很关键的!”
帕奇一直看着眼前一幕,露出一抹微笑。
无名在这种时候,才让他感到一丝熟悉。而熟悉会带来安心感。虽然自己并不在意太阳的理念,但看到一个人保持一致,却能提供安稳和安心感。
帕奇开口:“我们商队,职位还是有不少的,你可以来这里,也没人会嘲笑你……”
“不。”无名却打断了帕奇,“人家不说了吗,无法面对人了。”
无名盯着狄亚罗斯白皙的手:
“你的手,又滑又嫩,我有个很适合你的工作,你要不要?”
“什么?”狄亚罗斯问。
“去壶村当维壶师。”无名竖起手指,“活壶不是人,而且我想不会有人怀疑壶的善良吧。之前来壶村,小壶跟我说过,需要手滑的人当维壶师。你正是有这样的天赋啊。”
无名把食指收回,给狄亚罗斯比了个拇指:
“你虽然没有战斗的天赋,但你有维壶的天赋啊,这可是我都没有的能力呢!我手都不滑。”
“是……这样吗……”狄亚罗斯愣愣的,但确实没表现出反感。
“那当然,你去应聘一下就知道了,那边有梯子。”无名说。
狄亚罗斯将信将疑地下了马去,去了壶村。
心中已经颇为沉重的他,心中或许还怀着最后一点希望。
无名在马车上看着他,心中也满怀着希望。
回过头,无名看到帕奇趴在地上,脑袋微微扬起,眼睛上挑着看他,露出个三白眼。
“你手不手滑我不知道,脚是挺滑的。”帕奇说,“还以为你是良心发现了。”
“卢恩,就是良心!”无名说,“你看卢恩和良心长得多像。”
无名两手握住,从马车窗户看狄亚罗斯的背影,难耐地搓手:
“你说过,合作要喜欢和主动是吧,拿下壶村,就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