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内奸(1 / 2)

法老的宠妃 悠世 5123 字 2个月前

自从那天起,底比斯城中弥漫的不仅仅是那种不言而喻的悲戚,一种躁动不安的气氛,渐渐地出现在宫中,并慢慢地扩散到整个城市的大街小巷。

“与赫梯的战争就要开始了吧。”

“害死礼塔赫大人的赫梯人怎么处置的?”

“法老身边的内奸到底是谁?”

……

虽然已经下令禁止议论,然而这些使人疑虑的消息依然随着人们日常的交谈传播开去。各种流言也出现在日常洗衣、打水、纺织的女子口中,随处都可以听到这样的八卦消息。

“听说了吗,那个马特浩倪洁茹王妃,居然与礼塔赫大人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真没想到,不过这也难怪,法老从来都把她关在冷宫里嘛。”一阵暧昧的冷笑。

“我还听说,其实这次礼塔赫大人的死与她也有关系!其实马特浩倪洁茹王妃就是与赫梯使者串谋好的,她就是内奸!”

“肯定是这样!天下最毒妇人心!礼塔赫大人太可怜了!”

不知是怎样兴起的传言,渐渐地形成了一定的规模,不明事理的民众,听了,久了,就慢慢地将之当作了事实。底比斯,乃至其周边的城市数日内飞快地兴起了一股请愿的热潮,然后那一封封措辞恭敬诚恳,语气同仇敌忾的请愿书就蜂拥而至地到达了暂时代理礼塔赫日常事务的孟图斯手里。

红发的年轻人每打开一封这样的信件,俊挺的剑眉就微微地拢起。民众请求法老处死马特浩倪洁茹王妃,请求与赫梯开战……底比斯陷入了一种并非完全乐观的主战热潮。而此时,陛下却把自己幽闭在深宫里,许久没有出现面对朝臣。即使是他三番五次地上前求见,得到的回答都是“陛下身体不适”或者是“陛下有要事处理,暂不见客”。

究竟在处理什么,还有什么事情能比这种浮躁不安的气氛更加需要处理……孟图斯感到自己的头疼了起来,这个时候,他才又一次地感到礼塔赫的重要性。一直以来处理内政的他,拥有着绝顶的智慧、异常高明的政治敏感度,这些是西曼、梅那些老臣所远远比不了的。而自己虽身为与礼塔赫地位相当的重臣,这些内政的事情,他一样不知如何是好。现在谁都见不到陛下,所以平时归礼塔赫处理的事务就自然地交给了同为“帝国双璧”的孟图斯处理。这虽是理所应当的举措,却并不算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在战场上叱咤风云、无坚不摧的孟图斯将军,对于内政和寺庙的管理虽然不算是完全外行,但是比起长年经营此道的礼塔赫来说,还真是差了不少。

但是在法老久未出现的这种反常时刻,他也只好出来充一下门面。时常有大臣跑过来焦急地问他个中内情,他也只好苦笑着搪塞,故作镇静地安抚他们道:“法老正在筹划非常详尽的计划,请安心地等待最后的指示吧”,但是会不会有指示,会是怎样一个指示,连他也不知道。这恐怕也是有史以来第一次,自己完全见不到拉美西斯、完全不清楚接下来会怎样吧。这种摸不到头脑的感觉比任何挑战或者巨变都更令人惧怕。

此时,在宫殿的深处,艾薇也在经历着内容不同但是程度相同的烦恼。当孟图斯在外面头疼不已的时候,她正坐在荷花池边上,用双手托住自己的下巴,眉头皱成一团,撅着嘴,看着天空令人炫目的蓝色倒映在荷花池中略微浑浊的水面之上,“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从那天起,仿佛周围日常出现的人,一下子全部都消失了。没事就出现一下的礼塔赫自是不用说,那熟悉的笑容真的就宛若阳光流水一般,仿佛随着冬夜的来临,转瞬就消逝了,伤感之余,艾薇才骤然发现自己也已经有数日没有见到拉美西斯了。想起那个霸道的人,平时在身边倒是不觉得,甚至还有几分心烦,但是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却真的让她有几分不适应,感觉心裏空空荡荡的。

更加古怪的却是艾薇内心那几分挥之不去的担心。那天在大殿上拉美西斯孤寂的身影,就仿佛一个烙印,印在了她的心裏,怎么样都难以忘记。每次回想起那天他几乎失去理智的喊声,艾薇心中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疼得连呼吸都觉得困难。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艾薇从来没有过。那一刹她就是希望他不要再显露出那种脆弱、那种绝望,希望到连自己都跟着难受起来了,于是因为埋怨自己失去了日常的理智,她才迁怒一般地故意为难了他。

但他没有杀她,狂怒之下依然听了她的话。

想到这裏,艾薇心中一时涌现了难以明述的温暖感觉,热乎乎的。她盯着水面,不自觉地傻笑了一下,然后猛地摇了摇头。傻笑什么!真是愚蠢。

停止了摇头,冷静了下来,骤然间觉得荷花池边格外静寂,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音,仿佛更显孤独。那天与拉美西斯、礼塔赫等人在这裏一同用餐的情形就好像发生在昨天,仔细想想,礼塔赫对自己间或的敌意,不过是因为马特浩倪洁茹吧。如果不是因为艾薇,也许拉美西斯不会将那个可怜的公主打入冷宫,一呆就是五年。他为了证明他对她的感情,却把另一个人的名誉、人生视为草芥。

恐怕这件事上,最难过的并非马特浩倪洁茹,而是礼塔赫。深爱着公主,却把对君主的忠诚放在了第一位。这究竟是应该被赞颂,还是应该被看做是一种悲哀呢?马特浩倪洁茹一定很希望礼塔赫带她走,但是那个忠诚的祭司却仅仅是不停地关怀她、安抚她,从没想过带走自己君主的妃子,即使她在君主眼中一文不名,一定是……艾薇出神地看着眼前的荷花,或许她应该去看看那个可怜的公主。

站起身来,感觉腿脚有微微的酸麻,她移步向冷宫慢慢走去,突然另一个人的身影蹦进了脑海里,使她改变了主意。

塔利。

自那天起,塔利就被关进了大牢里,不过把自己锁在深宫久未露面的拉美西斯应该是一直没有抽空去理会他的。既然如此,塔利的生命应该就没有受到什么伤害。那天他确实是不想伤害自己的——艾薇抚了抚自己的脖子,那天的伤口,甚至连淡淡的疤痕都没有留下,但自己却大大地伤害到了他。

如果等到拉美西斯想起还有这么个人关在大牢里,恐怕他会死得很惨。虽然能理解拉美西斯的心情,但实际上,塔利并没有杀害礼塔赫,从他的反应来看,甚至是不知情的。想到这裏,艾薇改变了行走的路线。她要去看看塔利,那个和哥哥拥有相同水蓝眸子的男人,不知怎的,她不想看着他死。

话说回来,这次去,她也要问个清楚,塔利,你的身份究竟为何?

“这些小意思,请拿着。”

“噢噢,这个,这么漂亮的珠宝,我怎么好意思收下呢!”肥头大耳的埃及士兵满脸堆着惶恐的神色,而贪婪的笑容却抑制不住地从眼里流露出来。他一边推辞着,一边用眼睛不住地瞄着舍普特手上的各色珠宝。奶奶的,每一块都够他几年的俸禄了。

“别这么说,这次有劳了。”舍普特假意笑着,把手里的珠宝往那胖得几乎转不过身来的士兵手里推。两个人做戏一般前后推搡了几次,那士兵终于把珠宝收下了,装进随身的袋子里,他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脸颊上的肥肉仿佛都要挤到鼻梁上去了。

“怎么,舍普特姑娘,这可是王宫的秘狱,让你进来这么一趟,我可是担着要被杀头的危险,你们可千万别给我惹出什么乱子来。”士兵看了看袋子里的珠宝,又不放心地嘱咐了一句。

“怎么会呢,我和我的姐妹,两个女孩子,怎么可能给您惹出什么乱子。我们进去一下,您在外面帮我们守着,等我们顺利出来后,还有些礼物要送给您呢。”一听说还有礼物,士兵的眼睛都挤成了月牙形,他四处张望了一番,便打开了拴着厚重青铜大门的链子,用力一推,门就开了一个小缝。

“算你们运气好,现在换班,就我一个人在这裏守着,下去,走七十七级台阶,直走到裏面最深处的牢房就是了。你的姐妹居然要看那个要犯,这件事我可什么都不知道,以后出了什么事情,你们也千万别把我供出去。”士兵不停地说着,谁都知道那个牢房里关押的是赫梯的使者,她们在这么敏感的时期来看这个政治要犯,出手又如此阔绰,恐怕也不是简单的探监。当了狱卒这么多年,他也清楚各中的利害和王宫的规矩,总之他就不闻不问,拿到金钱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这些年来,靠着这个原则,他居然也捞了不少暗财。

舍普特强压着心中的蔑视,点了点头,便挥手叫远方蒙面的女子过来。那女子身材娇小,体态轻盈,但是却被厚重的面纱遮得严严实实,甚至连半寸皮肤都见不到。她轻轻地走过来,经过那狱卒的时候,他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虽然是半垂的眼睑,怎么他却好像看到了一抹奇异的蓝色。可是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快步走进了门去。

“别盯着我的姐妹看,她早就许了人家!”舍普特凶巴巴地衝着他喊道,然后又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尽量稳重地说,“那就请您在这裏守着吧,我们进去了。”

舍普特一侧身,就挤进了那青铜铸成的厚重大门。士兵看两个人走了进去,挠了挠头发,不明所以地关上了门,嘴裏还嘟哝道:“搞什么嘛,神神秘秘……看多一眼就发了这么大脾气……”

艾薇顺着阴冷的楼梯往下快步走了约五十级,舍普特才在后面跌跌撞撞地赶上自己。

“奈菲尔塔利殿下,奈菲尔塔利殿下……等等舍普特……”小侍女上气不接下气地跟了上来,话没说完,一件厚重的纱布就扔到了她的头上,她慌忙摘下来在手里拿好,抬起头来一看,才发现艾薇正一边往下走,一边把身上层层围裹的麻布或薄纱一一拆下,随手扔给舍普特。

“舍普特,帮我拿一下,时间有限,这些东西实在是碍手碍脚!”艾薇一边叫着,一边快速地往下跑,舍普特在后面手忙脚乱地追着,不时还要弯腰下去捡起落在地上的纱布。

“舍普特,你就在入口处等我,我很快就出来!”一眨眼,一身轻快的艾薇就不见了踪影,只留下舍普特一个人在后面收拾她丢下的重重纱布。

艾薇走在长长的回廊里,四周墙壁上的火把将她娇小的身影拉得长长的,随着火光的跳动而变得摇曳不定。这裏是底比斯王宫的“秘狱”,是位于宫殿后方地下的一个矩形的地下建筑,用于关押机要重犯或者是王室钦犯。这裏是一个神秘的牢狱,若不是舍普特想尽办法打听,艾薇是找不到这裏来的。秘狱里充满了各种秘密与传说,历朝历代以来自杀的、被害死的、枉死的囚犯数不胜数。

青铜重门便是这间秘狱唯一的入口,下行七十七级台阶就到了秘狱的外廊,这裏共有十八间囚室,列于回廊两侧,可以关押五十几名囚犯。由于秘狱的特殊性,犯人也格外的少,因此外廊的囚室,多半是空着的。

往内侧行走约五十米,便进入了内廊,此处共有七间囚室,一字列开,墙壁上挂着各种各样的刑具,令人不寒而栗。从外经过看不到囚室里的情况,艾薇一路走过去,并未听到半点声音,应该也都是空的吧。

再往里走,是一条幽深曲折的通道,艾薇的脚步声在空荡的通道里回响着,走了有一会儿,前面就逐渐出现了火光。火光的下面映着一个空旷的屋子,屋子后墙的正中绑着一个年轻的男子。

塔利果然就在这裏。

艾薇上前几步,隔着围栏可以看到塔利憔悴的脸庞。Eagle-Key喷雾的效用早已褪去,此时他虚弱的情况显然不是由那对人体完全无害的喷雾造成的。他垂着头,稍显白皙的皮肤上泛着点点的青紫斑痕以及明显的鞭笞痕迹。虽然法老说暂时不杀他,但是那些对他心生怨恨的大臣或士兵肯定少不了对他的折磨,这些都是由于礼塔赫的死而来迁怒罢了。

想到这裏,艾薇觉得他有些可怜起来,不由轻轻唤道:“塔利。”

没有回答。

她加大了音量:“塔利!”

年轻的男子轻轻地颤动了一下,艾薇便接着唤道:“塔利,醒过来。”

塔利慢慢抬起头,张开了眼睛。当他第一眼看到艾薇的时候,因为消瘦而深深陷入眼眶的水蓝色双眼流露出了一分惊讶,然后那份惊讶很快就转变为了一丝温柔和欣喜的神色,“是你?”

艾薇点点头,略微不自然地说:“是我。”他太像艾弦了,这一点让艾薇一直难以释怀。

塔利嘴边勾起了一丝笑容,可这笑容好像牵动了脸上的伤口,于是他又小小地龇牙咧嘴了一下,“第一次见到你的真实样貌啊,阳光一般耀眼的金发,天空一般透彻的眼眸……你果然很漂亮,原来你就是所谓的奈菲尔塔利……看来我没那么容易带你走了。”他低头看看自己,自我解嘲地说,“反倒是你把我囚禁在了这裏。”

“不是我囚禁的。”艾薇把视线别开,“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塔利的眼中恢复了往日的满不在乎,“你问。”

“你到底是谁?”

“你觉得我是谁?”

“你……”艾薇歪头想了一想,决定循序渐进,“你怎么知道那天我手里拿的东西是手枪?”

“什么手枪?”

“那你为什么让我扔下呢?”

“你说那个看起来很结实的金属块?怕你砸我嘛。”塔利认真地说,“况且我注意到你用它指着穆穆察,或许还有什么其他神秘的效用,我可不爱冒险。”

原来他不知道手枪是什么,虽然聪明,但归根结底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古代土人。艾薇叹了口气道:“那,你到底是谁?”

“塔利啊。”

“你骗我。”

“好吧,我不叫塔利。”

“你叫什么没关系,但你不可能仅仅是一个普通的使者,你是赫梯的王子之类的人物吧?”很自然的想法,反正都遇到法老了,再遇到个王子又有什么特别的,况且只有王子才配拥有哥哥那种绝美的长相,“告诉我啦,我不会害你的。”

不会害他?不会害他他怎么会在这裏被结结实实地绑在墙上,好像一条咸鱼一般。塔利叹了口气,双眼转瞬锐利地看向艾薇,温和的蓝色骤然变为寒意十足的冰蓝,“我叫做雅里。”

雅里,ok,so what?艾薇看着他,不明所以。

“你不知道雅里这个名字?”雅里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惊讶。

“是什么?和塔利有什么区别?是你作为王子的正名吗?”

雅里冷冷地看着她说:“别把我和愚蠢的赫梯王室混为一谈。我就是雅里,雅里就是我。”居然还有人不知道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雅里看了看眼前傻乎乎的女孩子。这么没有常识,当时在殿上的表现却真是果断、聪慧而具有勇气。她真是一个矛盾的人,难怪自己看到她第一眼就被她所吸引,恐怕不仅仅是那双美丽的水蓝眼眸,更多的是潜藏在她外表深处的特别气质吧……嗬嗬,自己看人果然是没有错过。

“噢,雅里。”艾薇的声音打断了他暂时的自大,“我和你做一笔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