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佳见沉折远远站着,想必听不到两人之言,但仍不放心,将形骸拉进船舱,道:“我本是龙国西岸拂云远省人,你听口音听出来了,对不对?”
形骸道:“我只知你龙国语说的这般好,不像是腾族海民。”
安佳道:“我是被你们龙国纯火寺的高手赶出故乡的!那些人动用龙火神功,想要杀我,若非红爪相救,我四年前就死了。”
形骸奇道:“这是为何?他们为何要杀个小姑娘?”
安佳咬牙道:“因为我练成了月火玄功第二层,绽放一圈月华,被人认了出来,纯火寺的人说我是妖邪,不容于世,派龙火功的高手,要将我活生生烧死。”
形骸“啊”了一声,道:“他们真能忍心?纯火寺听说乃教宗至尊,正气浩然,除妖降魔,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安佳道:“红爪说,龙国纯火寺一直如此,若在国境内发觉练月火玄功的,都被视作妖邪魔头,非杀不可。我们这月火玄功第二层并无诀窍,得自天授,年岁一到,遇上惊险之事,立时自己觉醒,月华会止不住的外泄,体型也变得与野兽相似。每年龙国中不知有多少兄弟姐妹被纯火寺捉住杀了。红爪他偶尔潜入龙国某地,总要逗留许久,找寻存活的月舞同胞,救回海岛去。”
形骸皱眉道:“这件事是纯火寺错了,大大的错了,不管如何,不该对一小女孩下此毒手,更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只因月火功杀人。”
安佳道:“对啊!我也恨得要命,所以一瞧见你这龙火贵族,跑到这么远来,便以为你是来杀我的,你也别怪我啦。”
形骸登时释然:“这确实也怪不得你。”
安佳轻笑一声,又道:“我原本是拂云一位府伊的女儿,拜静悟山的雾尘道人为师,修炼拳脚功夫。现在想念爹娘,又不能回去,心裏能不难过吗?所以啊,我要跟你回龙国,你是龙火贵族,权利极大,前途光明,说出话来,旁人不敢不听,你先收我为小奴,过两年讨我为妻,我有了遮掩后,便能悄悄回家看爹娘师父了。”
形骸道:“这事可不容易,万一你被人认出来呢?又或是你无意间使出月火玄功了呢?我这人本事差劲,可保不住你。”
安佳道:“我早就想好了,我问巫医讨了秘药,可把头发染成黑色,年纪大了,谁能认出我来?而这月火玄功,我已能收放自如,到了城里,太太平平的,又何必打打杀杀?”说到此处,满眼喜悦。
其实安佳心底另有一番心思:她在这西海群岛之中,因是月舞尊者,倍受崇敬,被奉作月仙使者,麾下信徒众多。可荒蛮之地,风吹雨淋,海兽出没,男人粗鲁,女人粗野,用具粗糙,礼俗又十分粗陋,她从小都是大家闺秀,吃的用的皆是一流,之后漂泊在外受苦,早就觉得日子太苦,过不下去。如今好不容易遇上精通龙火功的善良少年,正是她脱困归乡,返回人间的大好良机。
她满怀期望,故而不愿与两人分开,若她能帮两人大忙,这两人重情重义,当然也不能回绝她的恳求。那沉折对女人太凶,人又精明,她不指望,但这孟行海傻乎乎的,长相不差,武功高强,却打不还手,正是个当丈夫的料。
形骸总觉得安佳是拿自己性命开玩笑,道:“我瞧你在西海过的不错,倒也不必。”
安佳一板面孔,道:“你站着说话不腰疼,谁说我过的不错了?这衣服难看死啦,我皮肤这般滑嫩,都被海风吹得干了。若不是天生美人胚子,多半已变得又老又丑,往后那可怎么办?”
形骸道:“我家里已替我订了娃娃亲了。”
安佳登时如遭雷击,呆了半晌,怒道:“你把那婚事给我退了!”
形骸道:“我也想退,只是自己做不得主。”他想起息香德行,对她避犹不及,哪里敢讨她为妻?而且她也瞧不上形骸,两人都无此意,这娃娃亲倒未必作数,但不知父母有何话说。
安佳咬牙拍头,道:“这样好了,咱们回去之后,你就说我有了你的孩儿,把那小贱人吓跑。”
形骸魂飞天外,急道:“不行!”
安佳喊道:“怎么不行?自古华山一条路,若不如此,咱们怎能成亲?”
形骸道:“你我才十四,怀不得孩儿!况且我是正人君子,怎能做出那样的事来?”
安佳摇头笑道:“你不知道,我在西海见的多了,十三岁就养娃娃的都有。你就说是酒后失控,我也不怨你,大不了挨你父母一顿鞭子。”西海族民在海上讨生活,若非夭折,寿命也不过五十,故而男女皆早熟。
形骸大喊不妥,安佳自也羞怯,不提此事,另想其他主意。两人年纪都小,阅历不足,不通世事,所想皆是些异想天开、没头没脑的办法。商量半天,形骸道:“还不如跟爹娘直接说了退婚,息香多半也不愿嫁我,这就一拍两散。”
安佳喜道:“你早说嘛,害我差点被你占了便宜。说你是色鬼,当真不假。”
形骸冷汗直冒,想:“我是不是色鬼,天地可证,你这丫头倒未必不色,日月可鉴。”
两人走出船舱,见阳光洒洒,从云间落于海洋,沉折仍在掌舵,身形稳定,好似一直没变过。
安佳想:“得再设法说服这沉折,别拆穿我与行海的把戏。”
正斟酌间,只听沉折说道:“那息香品行不佳,确实非你良配,她曾与木格酒后亲吻,举止不端,此事多人目睹,我也可替你作证。退婚之事,可一言而绝。”
形骸、安佳大吃一惊,满心羞愧,都想:“原来他一直都在偷听?这冷面鬼也好这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