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骸心道:“本门乃道法之宗,他们是家国勇士,当以礼相当,留有余地才是。”于是微微躬身,道:“七雨兄为国效力,好生叫人钦佩,在下自当遵命。”
藏七雨脸色稍缓,又想:“听闻道术士运功时损耗本元,纵然厉害,难以为继,此人使出那般惊世骇俗的手段,还能有多少余力?且让我与他周旋一番。”点了点头,摆开架势,忽然间手中大剑斩出数道剑气。
形骸见他真气不错,手法也妙,当真相斗,与息世镜的天狗食月在伯仲之间。他暗忖:“我让他走上十合,全他颜面,再出手败他好了。”虽说这般想,但身为道术士,技艺不乱,有条不紊,先召出一头大牦牛,牦牛体壮皮厚,中了剑气,只闷闷叫了几声。
藏七雨朝牦牛冲去,突然侧扑,一招“鲤鱼跃龙门”,跳过牛背,直取形骸。形骸使两成真气,打出“飞火流星”,藏七雨人在半空,却能随风挪移,动作轻巧,避开火球,斩出东山剑风,又被形骸以飞火流星抵消。
两人绕着牦牛转圈,藏七雨使天兵派的“神行迷踪步”,形骸则用气舞掌的轻身功夫,藏七雨剑气不绝,形骸也是火球连连,斗得甚是紧张激烈。
袁蕴、裴若皆猜出形骸心意,暗暗赞许:“不错,得饶人处且饶人,纵然得胜,也不伤两派和气。”看台上的人也觉得甚是精彩,随着两人拼斗而喊叫拍手。
过了一盏茶功夫,形骸加重力气,掌中火球大了一倍,藏七雨抵受不住,径直被轰下了场,好在他真气浑厚,久经战阵,落地后打了几个滚,只受轻伤。他本就打算让沉折战胜形骸,自己与他缠斗许久,耗此人力气,自也达到目的,心满意足,擦一擦汗,拱手道:“在下输了,果然好道法!”群众哗然,为两人叫好。
形骸点了点头,望向沉折,沉折也望着他,表情宛如冰雕,却无出场之意。天兵派中另一人落在场中,昂首说道:“在下天兵派裴礼!”此人似乎打的也是拖延消磨敌人的主意,更不给形骸喘息之机,掌中摸出十八枚铜钱镖,一扬手,暗器上下分佈,飞速打出,好似一场急雨。
形骸见那暗器受内劲相助,闪闪发光,又快又强,十分锐利,手掌在面前一转,使雷震九原心法,霎时雷光似盾,将暗器全数击落。裴礼见自己得意招式顷刻被破,自也恼恨,再取出十枚闪电锥,向形骸投去,这暗器比铜钱镖更沉更猛,破空时声如尖哨,去势凶狠异常,对准的都是形骸眼睛、额头、裆部、心脏等要害。
形骸暗暗有气:“咱们又不是生死相搏,你何必出手这般狠?”单手轻振,身前真气密布,谁料那闪电锥之中有一枚砰然炸开,散出毒雾,将形骸罩住。
裴礼大喜:“此乃‘阴魂散’之毒,任凭你真气强横,也能穿透入内,此毒虽杀不了人,但可叫你一时三刻丧魂落魄!”他自知身上使命是让沉折夺魁,可即便自己得胜,分数也远及不上沉折与玫瑰,故而早下定决心要赢过形骸,显显自己本事。
正得意间,雾中雷光一闪,裴礼中招,登时全身麻痹,直挺挺躺倒,形骸走出毒雾,神态如常,说道:“雕虫小技,怎奈何得了我等道术士的融融功?”他体内真气极为深厚,加上放浪形骸功之效,那阴魂散对他丝毫无用。
裴礼急着想要相抗,但躯体僵直,麻木得没了知觉,形骸将他抛下了场,看台上山呼海啸,群情振奋,朝廷乐队吹号打鼓,好似行军曲、冲锋号一般。
形骸心想:“师兄,只剩下你我了。”
他知道自己不能取胜,但他却觉得自己终于来到了这裏,走到了沉折面前,赶上了他的足迹,得以心满意足。他们已有两年不曾见面,但那份建立在患难之际、生死关头的友谊却不会磨灭。那或许是他们少年时最珍贵的回忆、最无可取代的经历。
他摸出那断角,回想沉折在西海所传的手法,正想抛还给沉折,骤然间,他胸腹间尖刀刺入般剧痛,脊髓似成了一条蜈蚣,自顾自蜿蜒扭动。形骸张大嘴巴,手掌一松,断角落在地上,乒乓作响。
他体内真气宛如恶龙肆虐,怪虫起舞,撕咬他全身经脉,将他的龙火熄灭,压制得低微衰弱。他双腿无力,双手酸软,可外表上却又半点也看不出来异样。
那一晚,圣莲女皇的举动清楚浮现在形骸眼前。她轻触他脸颊、肩膀、大腿,亲吻形骸嘴唇,那并非示好,而是阴狠的功夫。她深怕形骸临时改变心意,于是留下了这么一手。
她惩罚形骸曾对她顶嘴。
她向形骸示威,告诉他身为女皇的无上神权。
她也许还想教训形骸,让他明白自己别无选择,无论他愿不愿意,这一仗他都必败无疑。
他死死与那法力相抗,难受的魂不守舍,此时,沉折走到形骸面前,拾起那断角,问道:“你没事么?”
形骸苦笑道:“没事。”
沉折又道:“我知道你为人如何,当初你武功低微、初学乍练,已比任何人都勇敢坚强。”
形骸脸色惨白,直起身子,平视他这位有如兄长的好友,他能感到两人体内的冥火在共鸣,沉折看似冷漠如冰,可他比形骸更激动的多。
什么盘外招,法外计,什么圣旨圣意、龙心皇旨,都给我见鬼去吧!这是我与师兄之间的事,不容任何人干预!
他盘膝坐倒,沉折也不逼迫,退后一步,耐心等候。就像当年在那冥火风暴柱前一样,形骸冒险运功,沉折孤身守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