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正往外走,忽听一女子说道:“陛下,太后让你去她那儿聚聚。”
利歌见那宫女,想了想,道:“那也好。”
那宫女见陵明度也转过身来,似有意跟随,颤声道:“太后说了,只想见你一人,其余人其余人都不得。”
陵明度冷笑道:“这王宫中,只怕并非太后说了算。我岂能令陛下孤身犯险?”
那宫女被他杀气所慑,脸色苍白,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利歌摇头道:“大哥,我独自前往,你送棉漫姑娘去避暑山庄吧,这宫中实也算不得险境。”
陵明度知道他武功极高,但仍低声道:“千万小心,女人发起疯来,什么都不会顾忌,不似男子懂得权衡利弊。”
利歌道:“她是我娘。”
陵明度道:“你比我更了解她。”
利歌心想:“是啊,但娘曾是龙国的密探与刺客,绝不会不顾大局。”
他示意那宫女在前领路,走向另一园子。
利修衣曾请来能工巧匠,修缮自己的寝宫,如今此地鸟语花香,满是龙庭凤殿,金玉梁柱。利歌一抬头,见匾额上写道:“修身宫”,不禁心想:“修身养性,名不副实。”
太后坐在厅中,正在与一青年武士有说有笑。利歌认出这人是总兵府的西南总兵,叫做利烟,此人据说是多年前被利歌处决的大萨满外孙,龙火功甚是不弱,容貌身姿也颇有过人之处。
利烟见到利歌,急忙起身行礼,但并非跪拜。利修衣却道:“别拜了,在我这儿都是小辈,大伙儿都一样。”
利歌淡然一笑,不置可否。
利修衣叹道:“孩儿,我想要见你一面,可是越来越难啦。”
利歌说道:“是孩儿疏忽了,但母后这厢自有宾客,孩儿不敢打扰。”
利修衣笑道:“我的客人,不就是你的客人么?”
忽然间,利歌听到一声极淡的婴儿啼哭声,那声音来自这修衣宫深处,又有门墙阻隔,若非利歌擅长听觉,万万察觉不到。
利歌问道:“母后,前些时日,你身子不适,曾大半年不让我涉足此地,我还以为母后厌恶孩儿,故而不见呢。”
利修衣皱眉叹气,道:“小时候,咱们母子俩相依为命,可别提有多么亲密啦。现在呢?你对我这娘亲,哪里还有半分亲情?我不怪你,你倒反而斥责起我来了?”说着说着,泪水流淌,利烟慌忙相劝,利修衣用手绢擦泪,一边握住了利烟的手。利烟神色尴尬,但并不挣脱。
利歌凝视利烟的手指,沉吟半晌,问道:“宫中有个小婴儿么?是谁家的孩子?带出来让我见见如何?”
利修衣脸色剧变,她万不料利歌耳音竟能听得如此之远,哼了一声,道:“怎么?你不让我见自己的孙子,难道我就不能收留小娃娃了?”
利歌道:“琴儿与鹿儿生养之后,数次曾想来拜见您,您却不让她们入内。”
利修衣冷笑道:“这两个贱人,自以为是咱们离落国的女主人,不把我放在眼里,还挑拨你我母子关系,我恨她们尚且不及,你让她们来瞧我,就是想气死我么?我只要瞧两个孙子,她们又不肯送进来。”
利歌并不动怒,答道:“她二人对母后甚是尊敬,挑拨一说,不知从何处传来?当真毫无依据!”
利修衣怒道:“你看!你又指责我了!你是说我无理取闹,恶人先告状?”
利歌道:“是,母后言行,确实应当更为慎重为好。”
他直斥其非,毫不加掩饰,利修衣闻言惊怒万分,身子颤抖,利烟看看利修衣,又看看利歌,起身拦在利歌面前,道:“国主,你此言当真不孝。”
利歌更不看他一眼,说道:“你退下,此处没你的事。”
利烟似面子上挂不住,脸色阴沉,咬牙不语。利歌拍了拍手,道:“来人,将利烟将军请出去!”
修衣宫中侍衞不敢违抗利歌命令,鱼贯而入,包围利烟,利修衣气的跳了起来,指着利歌骂道:“混账东西!你竟敢如此待我客人?”
利歌听她气急败坏的语气,看她发福而扭曲的脸庞,心下惆怅,暗自感伤:他小时候依恋而喜爱的母亲,已经完全换了个人,安逸、舒适、一呼百应的宫廷生活腐蚀了她,令风华绝代、自强自立、特立独行、与众不同的女侠,变成了眼前这庸俗、臃肿、恶毒而算计的女子。
利歌一挥手,众侍衞将利烟押了下去。利修衣恨恨坐下,道:“你也走吧!我不要再见你了!”
利歌左右看了看,道:“母后,我想见见你寝宫里那个小娃娃。”
利修衣惊慌起来,道:“有什么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