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歌答道:“鄙人无能,沦落至此,若是那代价太重,鄙人只怕无法承受。”声音中满是萧索落魄之情。
拜登道:“此事说难不难,说易倒也不易。”说到此处,忽而说道:“失礼,失礼,诸位贵客前来,我竟不知招待,令诸位站立至今,着实怠慢。还请诸位赏脸,与我一同用餐如何?”
利歌心想:“城堡之中兵力惊人,他自身武功登峰造极,想要加害我们,也无需在食物中动手脚。”心知唯有答应,朝形骸望来,形骸笑道:“大帝之邀,我等自当遵从。”
拜登不复多言,指了指那张长桌,自己先在主座坐下,一亡者立时飘来,捧着一杯色泽鲜红的酒,双手奉给拜登。
利歌将澎鱼龙叫醒,澎鱼龙奇道:“义弟?这是哪儿?”
利歌道:“我们已是拜登大帝的座上宾了。”
澎鱼龙心中一凛,但总算还有几分理智,翻起身,暂且不露敌意。
辛瑞道:“大哥,你怎会昏过去的?”
澎鱼龙挠头道:“集市中有人卖酒,我一时不慎,着了道。”
拜登叹道:“我命臣下去请澎英雄,但那小子爱耍小聪明,对澎英雄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澎鱼龙道:“是我自己蠢,怨不得旁人。”他抗毒之能极强,自来唯有喝醉,从未被毒倒,因而疏忽大意,在这拜登面前又不敢发作,以免坏事。
五人分别坐于拜登两侧,离他不远不近,拜登不置可否。过了许久,肉香四溢,朝殿上飘来。利百灵东张西望,口水直流,澎鱼龙更是食指大动,喊道:“好香,是什么味道?”
左右旁门帘布掀起,两个亡灵侍女先后飘入,她们手中牵一锁链,链条拴着一人,左男右女。那对男女皆是活人,身上寸缕全无,毛发尽褪,神色呆滞,浑身被烤成栗色,香气正是从他们身上而来。
利歌是尖牙鬼,但见到这残忍的景象,肠胃刹那间似纠结在了一块儿。辛瑞脸色苍白,澎鱼龙张口结舌,形骸目中含怒,但利百灵却仰起脑袋,拼命嗅着香气,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拜登笑道:“这活烤全人是我御厨房的得意功夫,这两个活人是你们所救的死囚。我将他们肠胃清洗干净,用特质秘药,浸泡他们全身,再将他们放在火盆中烤熟,他们介于生死之间,却并未死去,故而最为新鲜,皮脆肉嫩,脏腑更是美味无比。这道菜的火候、心思,做法,味道,皆唯有在此处才能尝到。诸位不必客气,自管取食。”
说罢,他拿起一魂铁小刀,在那女子大腿内侧切下一块肉来,咬一小口,神色悠闲舒适,忙不迭回味。那女子全无反应,或许她脑袋损毁,已不知痛楚为何物,又或者她痛苦已极,却无法显露出来。
形骸强忍怒气,道:“拜登鬼王,你是盗火徒,对么?”
拜登道:“不错,阁下果然渊博。”
形骸道:“盗火徒亦有人性,哪怕真正的亡灵亦不会如此残忍。你杀人喝血,倒也罢了,又为何如此折磨他们?”
拜登摇头道:“此菜倒也并非我所创,阳世间的凡人自有种种烤全羊、醉酒虾、活蛙活蛇烩的名菜。人强兽弱,兽任人宰割,而如今我强人弱,宰割活人,又何尝不可?”
形骸道:“阳间那些食客本也是败类,大帝自比于他们,未免妄自菲薄了。”
拜登想了想,道:“诸位当真全无胃口?”
利歌、辛瑞缓缓摇了摇头,利百灵纵然急不可耐,但见亲人如此,困惑之余,倒也并未失控。
拜登道:“罢了,那便全便宜了我。”对宫女说道:“全带下去吧,切成肉片,我稍后用膳,只是需小心一些,这两人只怕快要死了,动刀之时,要保住他们性命,以免肉质变味。”两个女鬼尖声道:“是!”领着“菜肴”走了。
拜登又道:“孟仙长,我瞧出你我似本是同类,你却由活尸变回了人,对不对?”
形骸平息怒意,回复镇定,说道:“正是,大帝果然好眼力。”辛瑞隐隐知道此事,利歌与澎鱼龙却闻所未闻,目光惊讶。
拜登微笑道:“真是奇了,造化真是奇妙,居然真有这等事。”他做了个手势,飞出五个女鬼,替形骸等人倒酒,此酒似乎并无异样,但也是稀世罕见的美酒,其中掺了少许血腥,看来那活烤全人并非拜登向形骸等人挑衅,而真是他盛情款待之举。
拜登喝了口酒,道:“自古以来,我等盗火徒最大愿望,便是升华冥火,转世为人。这是天生的本能,就像鸟儿学会飞翔一般,在脑中挥之不去,难以磨灭。无论希望多么渺茫,但古往今来千万盗火徒仍毫不放弃。我一直笑其余活尸愚蠢,忙忙碌碌,最终徒劳无功,待见了你,才知此愿并非空谈。”
形骸问道:“大帝从未有这般念头么?”
拜登道:“从未有过,我与你不同,与任何盗火徒都不同。我从未认为盗火徒低人一等,也从未有人胆敢厌恶我,鄙夷我。”
他指着宫殿,又指了指窗外那巨蛇雕像,说道:“据说,我这身躯曾属于一位灵阳仙,千年前曾统治此地。但我被造主复生之后,前世之事,已全然记不住了。我便是全新的盗火徒,与灵阳仙再无半点关联。我并非转世,因为我的魂魄与前世截然不同。”
利歌心中一凛:“他根本不知道撕裂血魔,因为他和千年前的拜登根本不是同一人!那那我此次远行,到底有何意义?”
拜登问道:“国主,你脸色惨白,可是身子不适?”
利歌微微欠身,道:“大帝威严,鄙人在大帝面前,便总有些局促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