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池凝视岳山昏,眼神警惕,仿佛头一天识得此人。她道:“桑不乐说的都是真的?”
岳山昏淡然笑道:“我倒不知这小子在我身边有眼线,小子,你如何能知道此事?”
罗池喊道:“你为何非如此不可?”
岳山昏道:“哼,我自有我的道理。我收留你十余年,就因为这小子一句话,你便要反我?你可知我在你身上耗费多少心血,寄了多大希望?”
罗池怒道:“我我不会反你,但我已决定和桑不乐一齐走!彻底离开长哀帮!”
岳山昏许久不语,但终于答道:“在生前,我本是龙国岳家的高手,官拜镇北元帅。但我活了三百余年,生下三十来个子嗣,却从无儿女能够觉醒。对我而言,这当真是奇耻大辱,老天爷待我哼刻薄至极。”
罗池也哼了一声,道:“那不过是你生前之事。”
岳山昏叹道:“我三百岁那年,找一小妾,生下了个女儿。那丫头天生瞧着便聪明过人,透出一股子伶俐劲儿,我知道自己活不了太久,便盼着她能龙火觉醒,继承我家业功夫,待她便有些严厉。”
利歌冷然问道:“只是‘有些严厉’?我看帮主所言太轻。”
岳山昏目光如刀,答道:“琴棋书画、四书五经、阴阳五行、风水命理,我都逼她学,非但要学得会,更需样样精通。她若偷懒,若装傻,便得挨我的揍,直打得她长记性,记到骨头里,再不敢忘了为止。”
说到此处,他忽然咬牙狞笑,眸中含泪,骂道:“然则那贼老天似故意捉弄老子,我那女儿直到十四岁时仍无觉醒迹象。我看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心裏越来越急,身边的下属、上司、亲友、家人,瞧我的神色都透着鄙夷嘲弄。终有一天,我那女儿习练一门拳法,却练岔了气,一条胳膊麻了。我我喝了些酒,见到她如此不成器,多年来的委屈一下子再不受控,我我亲手杀了她。”
罗池花容失色,厉声道:“你这禽兽不如的东西!”其余帮众皆叹了口气,不过阴间乃法外之地,比妖界好不了多少,讲究弱肉强食,以暴制暴,强者为尊,正邪不分。这岳山昏哪怕再作恶多端,只要他身负神功,便极少有人会多管闲事,制裁于他。
岳山昏道:“此事怨不得我,而是上苍害死了她。咱们龙火贵族的血脉本就该容易觉醒,岂有如我这般倒霉的?老子杀了瑾儿之后,自己也吐血而亡。到了阴间,老子生前办不成的事,便非要在此实现。那些个女娃娃若熬不过去,她们的命案,也都该算在老天爷头上。”
利歌心想:“他化为亡魂之后,神智已不可理喻,只反覆犯下生前最重的罪过,毫无悔改之情,好像他一次次造孽,逃脱惩罚,便能让那罪过变得正当合理了?”
说到此处,岳山昏看着罗池,笑道:“小母豹,然而最终老天爷还是向我认输,被我打动,令我得到了你。自从你觉醒之后,我见着了天地间的奇迹,便再不曾再不曾做那勾当了。这些年来,我对你何等看重,你不是不知,便是对待亲生女儿,只怕也不过如此。”
利歌挡在罗池身前,道:“你对待亲生女儿的事迹,也能拿来对照比较了?做你的亲生女儿,下场可委实不妙。”
岳山昏取出双天金龙,满脸凶狠之意,他大声道:“小杂种,老子一时不慎,引狼入室,如今正要清理门户!小的们,给我将他拿下了!”
其余长哀帮众稍有迟疑,答道:“是!”威顾指着利歌说道:“小子,不想死的话,便乖乖束手就擒!帮主宽宏大量,念在你犯错不深,说不定还饶你一命。”
岳山昏不置可否,又对罗池道:“小母豹,你帮谁?”
罗池咬唇道:“我决定和桑不乐远走高飞,咱们就此别过!你若逼迫咱们”一摆双鞭,心意不言自明。
岳山昏叫道:“混账丫头!”语气中满是懊恼沮丧、伤心痛惜之情。
忽然间,林中跃出一个身影,锵地一声,落在近处,缓缓站起身来。岳山昏看清此人面容,登时惊恐不已,喊道:“是你!”
来者是个头发花白,身形消瘦的老亡魂,穿一身短打衣,布料破烂。他神色空洞,双目无神,脸色白的近乎透明,似是没了魂的躯体一般。他手中长剑弯弯曲曲,犹如波浪,刺入地面。
木期至离老者最近,道:“帮主,这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