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狭小帐篷里,一个高大年轻的汉子将自己紧紧裹在棉被中,他似异常怕冷,用层层棉被覆盖着他,仿佛他是个婴儿,仍在妈妈的肚子里。帐篷的各个角落点着油灯,即使在黑夜里,周围也甚是明亮。
怯翰难在梦中回忆起年轻时的事。
第一个梦里,他身负重伤,浑身染血,在深深的雪地里一步一摔地走着。那时的他还是少年,尚未觉醒,这伤势足以要了他的命。尤其在这无人的旷野,面临这冰冻血肉的风雪,他模糊地知道自己死定了。
他终于摔倒,连脑袋都埋在雪地里,死亡即将来临,依照冰行牧者的传说,冰雪神会带走他的灵魂。
他觉得自己被人扶起身,那是一个奇异的女人,她头上戴着个黑叶花环,穿一身黑叶衣裙,手上一根黑树枝雕成的木杖,眼睛处一条黑色的横纹,双目呈现墨绿色。她看似十分年轻,怯翰难觉得她十分古老,就像冰雪神一般永恒。
那女人说:“醒来吧,醒来吧。”
怯翰难问:“你是谁?”
那女人说:“你叫我妈妈好了,你的使命才刚刚开始,醒来吧,替我去影响这世界。”
怯翰难醒来了,也觉醒了,但那个女人,那个“妈妈”,却已不在。她到底是谁?为何能令怯翰难成为灵阳仙?又或者她本就不存在,全是怯翰难想象出来的?
因为觉醒,他的伤全已複原。他撑起身子,似受了神启一般,知道自己的部落在哪儿。
但那个“妈妈”却令怯翰难感到神秘,感到害怕。
第一个梦结束了,第二个梦开始浮现。
怯翰难已长大成人,看似二十岁年纪,留着短短的胡须,身在战船上,坐在一群彪悍的蛮族之间。他们是踩灵族,梦海边境的野蛮人,怯翰难遭北牛放逐,来此收服这群汉子。怯翰难在他们之中已站稳了脚跟,立下了地位,他是这一部落酋长的义子,是族中最受推崇的勇士。
现在,他们要去抢桑提国的呼伦城,那儿有高大的城墙,城里的人都是缩在城墙后的懦夫。根据冰行牧者的规矩,懦夫必须用钱财和食物孝敬勇者,换取勇者的饶恕和保护。而踩灵人也是冰行牧者,这也是他们推崇的法则。在残忍的雪地里,这法则是永不会变的。
彼时的怯翰难很快乐,他已融入了踩灵族,他是英雄,每一个男人都将他视作兄弟,每一个女人都愿怀上他的孩子。他已忘了对北牛的豪言壮语,他愿意在踩灵族当一辈子强盗。
他们绕过白海,靠近海岸,一旦上岸之后,他们将翻山而过,袭击呼伦城。
一个红胡子的大汉笑道:“怯翰难,我会是第一个破城的!”
他是族长的儿子,绰号“悲愤白熊”,与怯翰难亲如兄弟。怯翰难望向白熊身边的老勇士,那是个山一般魁梧,也如山一般苍老的男人,他是族长,怯翰难的义父。
如果他们打赢了这场仗,义父将退位,白熊将继位。怯翰难并无不快,他喜爱白熊,也喜爱义父,踩灵族的汉子永远不会为权力而使用阴谋诡计。
他哈哈笑道:“白熊,你赢不了我的,首功必将归我!”
上岸之后,他们遭遇了埋伏,桑提国的人早就知道他们会来。一千个全副武装的士兵包围了他们。
怯翰难奋勇杀敌,甚至不惜动用阳火。他和义父、义兄并肩作战,杀出重围,向着岸边停船处赶。
一个女杀手拦住了去路,她十分年轻,眸中闪着紫色的光芒,动作优美的像是书中描绘的仙鹤。她一剑刺中了怯翰难腹部,再刺中了白熊的心脏,最后割掉了义父的脑袋。怯翰难大声痛哭,用最粗鄙的脏话骂这少女,宣誓哪怕化作厉鬼,也要找她报仇。但少女却微笑着说:“你会成为统一踩灵族的王,然后,成为猛犸帝国的皇帝,完成妈妈交给你的使命。”
怯翰难血液冰冷,堕入了昏迷。
他醒来之后,已被幸存者救上了船。人们说是怯翰难替族长与白熊报了仇,杀死了害他们的敌人。怯翰难知道是那少女布置了一番,用一具尸体冒充刺客,让怯翰难立下了大功。
回去之后,他被选为了族长。
他到了第三个梦中,当时,踩灵族各部落发生了战争,怯翰难统一了二十个部族,另一位女萨满联合了二十三个部族,议和失败,他们必须一战。
那天夜里,怯翰难与另外十九个族长一起,趁着天黑,偷偷潜入那位女萨满的领地,前往她的长屋。此举甚是冒险,他们知道这女萨满与仙灵有协议,通过献上祭品,受到仙灵的庇佑。如果行刺失败,怯翰难他们都会死。但若是正面交战,怯翰难的军队不如这女萨满,胜算微乎其微。
村落里的火光照亮了前路,怯翰难等人轻手轻脚地潜入村子,他们放起了火,令村子大乱,随后径直杀向女萨满住处。
那个女萨满曾是怯翰难的爱人,他们第一次见面便睡在了一起。但他们之间的仇恨已不可化解,怯翰难与她有深仇大恨。女萨满屠杀了与怯翰难部族亲近的友邻,杀害了怯翰难的妻子和孩子。她这么做似乎是出于嫉妒,但又像是故意挑起战争似的。怯翰难也予以报复,杀死了她所有的亲人。现如今,他们已无法共存于世。
他们两人重逢,随后一场拼杀,她有仙灵相助,怯翰难本赢不了她,但忽然之间,那仙灵倒戈,反而困住了女萨满,让怯翰难一剑斩掉了她的脑袋。
仙灵微笑着说:“你做得很好。”
怯翰难问:“你为什么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