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蜒笑道:“青阳暂且不与我为敌,你这青阳剑也无法用了。”
形骸道:“你或许不知自己犯了两个错。”
龙蜒道:“哦?这可奇了。我这人最是知错能改,不知所犯错误为何?”
形骸道:“一来,你不过是一影子,影子再强,亦远不及本尊。二来,这青阳剑是青阳用来操纵我的,但其中法术已被我所破,已归我所有,青阳暂且压抑此剑,可又能压抑多久?”
龙蜒道:“就算压抑不久,可你目前只剩下一柄冥虎剑,真以为能在我手下活命?”
形骸长剑横斩,兽爪降临,转瞬间将众黑龙击退。龙蜒脸色一变,旋即藏入暗影中,他道:“孟行海,你急了!你可知道在我这天忌神功里,时光流动快速,你在此耽搁越久,外头那些神仙与凡人,皆会死于我群妖之手。”
形骸道:“混账!”冲上前,冥虎剑纵横交错,剑气如千万头野兽冲锋,黑影在这无穷剑气之前飞速溃散,可形骸仍不知这黑影究竟有多厚。
戴杀敌抡起大刀,将一袭来的妖魔剖开,他喊道:“神往先生,你快些将大伙儿传走!”
神往手指连点,金光犹如万箭齐发,击中妖魔,但妖魔数目太多,杀之不绝。神往道:“我真气不足,难以施法!”
裴柏颈道:“我与大哥殿后,所有人撤向海滩边,等待桑提国的飞舰接应!”他与戴杀敌二人最是久经战阵,纵然虚弱,可意志力极强,比旁人状况好得多。
鸣儿、孟如令等不愿走,但戴杀敌破口大骂道:“在这时候,还这般不懂事?莫留下来给老子添乱!等你们养足了精神,再来杀这些妖魔,替老子报仇!”
裴柏颈哈哈笑道:“话糙理不糙!”
两人奋勇杀敌,以一敌千,金光如山崩地裂,又如惊涛骇浪,然而妖魔从四面八方包围而至。他们挡住一面,却难以顾及其余。戴杀敌见那藏玫瑰手中长剑闪烁,剑气凌厉,杀出一条血路,可很快,更多妖魔出现在前方,她们难以突围。
戴杀敌心裏一急,忽然背上一痛,中了数箭,他大吼一声,刀光飞去,将那箭手杀了。他意志渐渐模糊,手中的刀轻若无物,又或许刀已经不见了,他却发觉不了。
周围变得极为安静,敌人与战友,神仙与凡人,同胞与伙伴,他们都没了声音,没了踪影。戴杀敌见这世界成了一片空白,无论朝哪个方向望去,什么都瞧不见。
他心中迷茫,朝一处走,却终于感到如释重负,万物不萦绕于心。他是空着手的,再也不害怕妖魔,也不担心同胞,他变得前所未有的轻松,又觉得身子虚弱,他看着自己的手,那是一双老人的手。
他觉得自己一定很老,或许已活了几百岁,几千岁,他征战得太久,是时候休息了。
走着走着,前面有了人,是一个个挺威风的战士,他们立在两旁,像是欢迎他的队列。但当戴杀敌走过时,他们并未鼓掌,甚至毫无表情,他们似乎看不见他。
戴杀敌在队伍尽头见到了另一个健壮雄武的老者,那老者体魄如同一头雪地里的牦牛,即使坐着,也不比戴杀敌矮多少。
戴杀敌笑道:“陛下,我终于见到你了。”
北牛道:“你何时变得这般矮小?”
戴杀敌这才发觉自己弯腰驼背,他叹道:“我老了。”
北牛道:“你再老,能有我这般老?我觉醒之时,已是老死的年纪。”
戴杀敌道:“无论老不老,这一回我的使命终于到头了,我是战死的,依照冰行牧者的规矩,我将享受无上荣耀。”
北牛笑道:“是么?你怎知道这是死亡?”
北牛身上燃起阳光,队列中的战士也燃起了阳光,阳光驱散了空白,北牛见到了这世界的模样,他见到一条黑龙盘踞在万里大地之上,他见到自己的同胞,那些觉醒者,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不久已只剩下玫瑰,她保护着那些神仙,手中的长剑散发着惊人的光辉。
戴杀敌热泪盈眶,蓦然很想回去。
北牛让开道路,戴杀敌见到一个穿金甲的少年,那少年如此威严,如此美貌,戴杀敌只第一眼见到他,便知道自己见到了谁。
他喊道:“天尊?”
少年道:“我深陷神谱的迷局中,再无法守护者凡世,在我寿命的尽头,我确知我那些伟大的信徒又回来了,他们找回了失落的高傲,找回了珍贵的品德,他们再一次成为了照耀千古的英雄。我知道,教主知道,老君也知道,我们失职了,我们无法醒悟,我们再一次堕入了妖魔的诡计,而这凡间,这天界,这世上的一切,终究还得依靠凡人自己。”
少年将无比炽热的阳光送入戴杀敌体内,戴杀敌觉得自己不再苍老,他阳火充沛,抵达了从不敢想象的境界。
少年笑道:“龙蜒教会了我:觉醒之后,则是渡化,我的英雄们,为我行善吧,为我飞升吧,为我复雠吧!”
戴杀敌蓦然睁开眼,他的阳火如同狂兽,将靠近他的妖魔焚烧殆尽。
在他身边,每一个灵阳仙,不,每一个觉醒者,他们都仿佛光芒铸造的熔炉,妖魔被神圣的火光照射,霎时溃不成军。
龙蜒万想不到此事,他想不到三清之死并未削弱凡人的力量,反而令他们再一次重生,再一次觉醒。
戴杀敌握紧了大刀,又握住了裴柏颈伸过来的手。他们都浑身染血,模样真是见了鬼。
裴柏颈笑道:“大哥,我们的战斗结束了吗?”
戴杀敌大笑,望着仍不见底的敌军,喊道:“我看永远都结束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