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mall>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好。丁越是我喜欢的,他的话让我对他充满信心。就算夏长宁捣乱,抢了手机胡说八道,丁越也压根儿没被他的话打垮,依然打电话过来。</small>
惴惴不安地过了几天都没看到夏长宁的身影,走出校门时我的脚步开始由小心翼翼变得大步舒展。
他不再出现应该是件高兴事吧?因为他也曾经消失过一个星期再出现,我不想再去猜测夏长宁的想法与意图。
但是爸妈却时不时地问我。以前我几乎没有什么事瞒着他们,可是,现在我有些不想说。也不是想瞒他们,就是不想说,嘴裏的话变成了敷衍。妈妈多问几次问得烦了,我就有搬出去住的念头。
从小到大我几乎没有独立的空间。即使有自己的房间,房间里也没有一个有锁的抽屉。我没有保存自己秘密的地方,直到有了网络。
心烦的时候我会去我的博客:福临客栈。裏面有我大学时瞒着家里和同学去旅游的照片。爸妈看到的是和女同学的合影或者是我单人的,都是那种中规中矩的;博客里则是有和男同学疯闹搞笑的。应该说是很正常的同学关系,是几个同学约着一起去玩,我只是懒得去解释。
在妈妈眼中,好女孩是读完书老实工作再找个老实人嫁了,这一生就过得平安如意。他们教的书再多,也无法理解我们这一代人的思想。
“福生哪,你究竟和夏长宁交往得如何?”
“你这孩子,怎么工作了就变得这么怪?有什么不能告诉妈妈的?”
再接着妈妈的语气就变得幽怨了,“唉,你大了,妈也老了,管不着你了。”
我郁闷得想死。
不是没有解释过,我说和夏长宁没关系,可她就是不信哪。
周末我约了梅子逛街,最主要的目的是汇报这段时间的工作、生活和思想状态。
梅子坐在摇椅上笑得差点儿摔下来,要了个名为“冰火两重天”的冰激凌惬意地品尝。她的行为与我的哀愁对比反差太大、太明显了。我气鼓鼓地说:“人家已经愁死了,你还这么逍遥!”
“福生,你等我得意完了再说话!”梅子又吃了一勺。
“得意完了?你得意什么?”
梅子嘿嘿地笑着说:“其实夏长宁人真的不错哪,你和他交往一下也没什么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我叹气。要是换了像何古那样的人,交往些日子不成说分手没问题。但夏长宁这类人恐怕不是我想分手就能分手的。与其将来恼火,我宁可不接触。
“我得意是因为我认定夏长宁找上你是有原因的,这个原因你已经知道了。”
我的脸刷地红了,想起夏长宁告诉我的原因,颇有些不自在。瞬间这种羞涩就被梅子的话打破了,“我看夏长宁是真的想去刺|激下他的女战友,只不过,不好意思说出来,所以呢,油腔滑调地逗你玩。我保证他不会再来找你了。”
我一时无语。
梅子敲了敲我的杯子奇道:“福生,你很失望?”
“怎么会?要真是这样,我求神拜佛还来不及呢!”说完我讪讪地看着梅子,她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我,我只好投降,“好吧,白给人当了回枪使,还被耍得团团转,我有些不舒服。毕竟……长这么大还是头回有人追我,让我有点儿成就感好不好?”
梅子同情地拍拍我,“没事,只要他不再来找你、不耍你了,自尊和面子就先扔一边去吧。你又不是大龄女青年,不愁嫁!我给你介绍个男朋友,是梅山的好朋友!”
我对相亲已经没什么兴趣了。梅子却越说越来劲,竟真的给她的男友梅山打了电话,让他把他的好朋友约出来一起吃饭。
我阻拦不及,心想,就当是和朋友一起吃饭吧。
没想到的是,这次相亲让我感觉好极了。
梅子的男朋友在招商局工作,他的好朋友是外贸局的,两人以前是大学同学。
丁越进来的时候,正对上我的视线。他穿了件夹克,身材很棒,朗眉星目,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帅极了。我特别喜欢他脸上的笑容,如沐春风。他走过来的时候,我的心就开始跳,一下一下地,响得我都能听见。
梅子撞了撞我,小声说:“就是他!”
我在桌子下踢了她一脚,头已经埋了下去。
丁越坐在我身边。我偷瞟去一眼,正好瞧到他的侧脸,天啦,我彻底被他侧脸完美明朗的线条迷晕了。
心再一次激烈跳动,我埋头吃东西,想笑。我真的想笑,使很大的劲儿憋住了。梅子你真是好样的,给我介绍这么个帅哥!要是他请我去吃虫宴,我没准儿会极有勇气、毫不犹豫地咔吧嚼掉一只蚂蚱!
他被梅子呼来喝去,让他发挥绅士风度给我布菜。丁越表现得极自然,没有半点儿相亲的尴尬。他的举止和他的笑容一样,让人如沐春风。
他每给我夹一次菜,我的心就剧烈地跳动一次,除了说“谢谢”再没有别的语言。突然之间觉得自己笨,相当的笨。我甚至很羡慕梅子的开朗,她可以有那么多的话题,可以笑得爽朗大声。我除了心怦怦直跳、脸一直烧着外,说话也比平时小声了很多。
丁越没有刻意对我很热情,也没有冷落我,时不时听了梅子说起读书时的趣事还偏过头来问我一句:“福生,你怎么想出来的?”
我知道梅子是怕冷场,她知道我和陌生人在一起话不多,找的话题总能和我扯上关系。慢慢地,我自然起来,偶尔也会插一两句话。今晚的气氛很融洽。
梅子借口不准我们当电灯泡,让丁越送我回家。
吃饭的地方离我家并不远,我们便慢慢走回去。深秋的风吹来有丝凉意,却不冷,特别舒服。啊啊啊……我宁福生终于可以和一个正常人轧马路了!
以前在学校里见着成双成对的,一直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现在我知道了,是希望这条路再远点儿再长点儿,可以一直这样说笑。从童年说到大学,从梅山说到梅子,二梅闹出的笑话成了我和丁越共同的乐趣。
“福生,你为什么叫福生?”
我便笑着把母亲生我的那天接到了转正的通知,从此一家三口在城里团圆的事说了。
丁越喃喃地念了几遍“福生”,他的声音也像秋夜的风,清朗温柔。我的脸有些发红,心很雀跃。
走回家不过半个小时,我看到我家那栋灰色的楼房,有些遗憾这么快就到了。别人都说相亲成不成功,要看对方有没意思留电话。
我走到小区门口,丁越还没有要我的电话,我跳动了很久的心又渐渐低落。他长得又帅,条件也不错,大概是看不上我的了。我低声说:“谢谢你送我回家,再见!”
“再见,福生。”
走了几步,我回头看着丁越的背影,一直看到他转过街角消失不见。伸手摸摸自己的脸,很烫。可惜,他看不上我。
回到家,梅子的电话来了。她兴奋地问我:“怎么样?”
“挺好的。”
“哎,我是说你俩独处的时候怎么样?丁越条件好,和女朋友分手后就一直没找,我马上想起你来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嘛!我和你是好朋友,老公和他是好朋友,将来咱们四个人在一起玩肯定好玩!哈哈,还能串供!”梅子越说越高兴。
我忍不住泼她冷水,“他好像对我不感兴趣哪。”
“真的?”
“他就送我回家,什么表示都没有。我,我是不是太闷了?”我沮丧,遇到两个怪物运气差,如今运气好了,对方又瞧不上我。
梅子扑哧笑了,“福生哪,你怎么这么不自信?你好歹也是个有着水蛇腰的清秀小佳人。”
我被她逗乐了。我瘦,腰自然细,梅子常取笑我没有女性特征,但却极羡慕我的腰。洗澡的时候常用手来量我的腰围。
我怕痒,便笑她,“你要是长成我这样的腰……你吃过火腿肠吧?从中间使劲绞,绞成两段,然后啪地断掉,双截棍哪!”
她看看自己再看看我,那会儿正好刚看了部电影《青蛇》,从此她就恶毒地说我是蛇腰。
我照着镜子,脸还红着,干干净净的一张脸,连一点儿斑都没有,脑中显现伍月薇的美丽。我为自己鼓劲,好歹也是个有着水蛇腰的清秀小佳人!梅子说,她会去探听情报,只要是我宁福生看上的,她把梅山逼死也要把丁越搞定!我忍不住乐了。
第二天上午,我收到了丁越的短信。他说:“福生,晚上一起吃饭?”
我马上打了个电话给梅子:“你问丁越了?”
梅子叹了口气,“我想今晚和梅山约他一起吃饭问的,现在还早哪,大小姐!”
我幸福得快要晕了,梅子还没问丁越他就先约了我。这证明什么?我压住惊喜,笑着告诉梅子:“你晚上别约他了,他约了我吃饭了,哈哈!”
梅子也惊喜,连连说“恭喜”,接着要敲诈谢媒酒。我厉声喝住她,不好意思地说:“谁知道哪,还早着呢。梅子,你说,丁越这么帅,他真的会对我有感觉?”
“会的,你在我眼中是最可爱的!”
带着梅子的鼓励,我下了班直冲回家,洗澡、洗头发、选衣服,等我折腾好,又冲出家门赴约。我的心情很好,冒着快乐的泡泡。
丁越带我去喝天下第一汤,据说是百年银杏加纯种土鸡炖出来的鸡汤。
他细心给我盛汤的时候又把店里院子中长着的百年银杏的故事讲了一遍。大概是个雌雄银杏的爱情传说,听得我悠然神往,嚼着白生生粉嘟嘟的银杏果直把它当成了相思豆来吃。不知怎的,我突然想起了何古,人和人真的不能比啊。
丁越请喝鸡汤时还说:“福生,你要再胖几斤才好看!”
何古只会说:“我记得你撕着蚂蚱腿像吃鹌鹑腿似的,吃得特别斯文秀气……”
我眼中的丁越帅气、和蔼、见多识广、体贴温柔,没有缺点。
丁越含笑问我:“想什么这样出神?”
我马上把何古出卖了,丁越笑得直抽气,突然又叹了口气说:“像你这么温顺可爱的女孩子,他怎么会让你去碰那些可怕的虫子?”
啊……
他说我温顺可爱?我眨眨眼,心又猛烈地跳动。丁越的意思是他对我有好感?
回家的时候,这条路变得更短了,出租车一会儿工夫就到家了。我笑着想对丁越说“再见”。他却从车上下来了,走到我面前,瞧了我一会儿,说:“福生,我们明天一起吃晚饭?”
我点点头,对他下车来送我感到特别温馨。
“我看着你进去!”
我说了声“再见”往小区里走,脸上的笑容终于肆无忌惮地露出来。昨天还是我盯着他的背影瞧哪。哈哈!
第二天我问妈妈:“我刷了睫毛膏眼睛是不是更有神?”
妈妈疑惑地说:“你今天要和夏长宁去约会?”
“不是!”
“那和谁呀?”
我硬生生打住,和丁越还没定呢,我可不能让爸妈提前介入。我摇摇头撒谎了,“学校说老师要更注意仪表。”
离开家后,我偷笑。
今天一天我去衞生间的次数特别多,关在小隔间里为的是照镜子。
看着秋天的太阳一点点变得柔软,我数着时间下了班。
才笑着走出校门,我就看到了夏长宁的车,心情顿时像脚底的一片落叶,在风里凄凉无助地翻滚。
夕阳金色的光芒中,夏长宁黑色的轿车像被炒得四肢僵硬的打屁虫一样让人又怕又厌。我想再学螃蟹横着走路,贴着学校墙壁慢慢退出他的视线。
我的腿有抽筋的迹象,僵硬无比,不受我控制地钉在地上,一动不动。
车门推开,一双穿着窄脚裤配长靴的腿抢先落地。我心一松,不是夏长宁,接着心又跟着一紧,踩着夕阳朝我走来的人是伍月薇。
换了身精干的装扮,伍月薇个头显得更高,她朝我走来的时候,我得微微抬起下巴。老天太不公平了。她比我漂亮,比我有钱,比我有气势,还比我个子高!她手中的车钥匙串一扬一扬的,那感觉像是她甩着鞭子走过来。
伍月薇往下瞟我,下巴却还抬着,那气势……难道是我借了她的钱却还给了她糠?
“有什么事吗?”还好,挤出嗓子的这句话还算镇定。
她气定神闲地看着我,嘴角就那么微微动了动,轻蔑地吐出一句话来:“想来我抢你的男朋友,应该也很容易。”
我一呆,什么意思?情不自禁往车里看。
伍月薇把玩着手上的钥匙,一圈圈在手上转着,笑了笑说:“阿宁不在,我借他的车用。真意外,他还有抢不过别人的时候。不过,丁越的确比他帅得多了。”
我的心一紧,夏长宁的话回荡在耳间,“福生你不了解她……”
伍月薇是什么来头?她明显不是本市人,可短短几天,她连我和丁越约会都知道了!
丁越如春风般温柔的笑容浮现在眼前。她凭什么?夏长宁不喜欢她关我什么事!我挺直了背也扯了扯嘴角,学她冷笑,“你该找的人是夏长宁!”
说完这句话,伍月薇在我面前慢慢变矮。我是真的很轻蔑地告诉她:“你抢我的男朋友,有用吗?”
“我最看不来的就是你这种女孩子,看上去单纯,却不动声色地脚踩两条船。想来丁越和你也没确定关系吧?和夏长宁一样暧昧着?”
她的话恶毒极了,我的确和丁越还没有确定恋爱关系。可是,我才见丁越两次面啊!我气极回头吼道:“夏长宁是流氓,你是女流氓!你们都不要脸!”
“哈哈!说得对极了!”
她的笑声让我扭过了头,挺直了背,感觉委屈得很。
走进餐馆见到丁越时,他脸上温暖的笑容瞬间冲淡了这份委屈。我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想来很难看很难看。
“福生,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我眨眨眼,定定地问他:“丁越,你这样和我约会,是真的想做我男朋友?”
丁越被我问得怔住,沉吟一会儿说:“福生,要说一见锺情,怕是你也不会相信。”
我低下头,很难过。我知道一见锺情是不可能的,夏长宁也说过这样的话,可是现在听了却很难过。
“可是福生,我觉得和你在一起很好。我们试着了解对方好不好?”丁越的声音低柔平和,像双温柔的手将我心裏的难受一一抚平。
我抬起头,望着他一双真挚的眼睛,突然很感动。他说的话很实在,也许,这样的诚实更打动我。
丁越微微一笑,“告诉我,今天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我咬咬唇,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把夏长宁的事和盘托出。
“好吧,我先坦白。福生,认识你以前我有个女朋友,她离开我了。”
“是因为失恋,所以才找上我的吗?”
丁越忍俊不禁,给我夹了一筷子菜说:“快吃,我慢慢给你说。”
这是一个很浪漫、很言情的故事。
丁越去年因为一单进出口生意去缅甸,回来的时候从木姐市经姐告入境。
姐告是云南最大的边贸口岸,位于瑞丽市南面四公里处,是320国道的终点,和瑞丽市之间只隔了一条瑞丽江。
江上有座联合边防检查站,检查站外便是宽阔的芦苇滩。
从木姐到姐告需要坐船。上船之前,丁越一行人便稀稀散开,在河滩上回望缅甸,拍照留影。
丁越是摄像爱好者,他没有拍人,反而走远了一点儿去拍风景。这时,从河边芦苇滩上钻出了个女孩子。
“她长得很漂亮,楚楚可怜,对我打了个手势,隐在一块石头后悄悄对我说,能带她过江吗?”丁越唇边露出笑容,眼神满是感慨。
“她想偷渡?”
“不,不是的,福生。边境其实是可以办临时边境证的,一天时间内可以随意往来两边。她的意思是想和我们一起回瑞丽。”
我不明白。
丁越叹了口气说:“她说,她和旅行社走散了,包掉了,想跟着我们混回国。”
“不是有边防检查站吗?”
“人多,说明下情况,应该不难的,毕竟是自己国家的公民。当时还没过河,还在缅甸境内。她的包掉了,没有证件没有钱,不可能单独租船过河的。她又是个年轻姑娘,所以,我就答应了。我的同伴并不是我单位的人,还有另一个旅行团同坐一条船回去。人多,我和她说说笑笑,就带她混上了船。”
“然后呢?”
丁越给我夹了筷子菜说:“然后就回去了,结果到了姐告边防检查站时,她又不见了。”
丁越的故事没有完。那女孩子不见也就不见了,结果丁越在中缅商贸一条街打算买点儿东西时,他又看到了那个女孩子。
“她看到我就笑了,笑得很甜、很美。我们就一起逛街、吃饭、买东西,在瑞丽玩了三天。然后她又不见了。”丁越的笑容带着苦涩。
“然后呢?”
“呵呵,然后,我消沉了一年。梅山一直给我介绍女朋友,我总是忘不了她,直到遇到你。福生,这一年中我相了很多次亲,见到你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平静。我想,那三天只是一个奇遇,不是生活。”
丁越很温柔地看着我。三天,他们必然很亲密、很浪漫、很惊世骇俗,我十分羡慕这种情感。爱情不应该是轰轰烈烈的吗?
是什么样的女孩子才能在三天中让一个优秀男人对她念念不忘?我能比得上她在丁越心裏的地位吗?我不觉有些黯然。
“福生,我不想隐瞒这个。每个人心裏都有曾经,你记着,那是曾经了。你能明白吗?我想我们可以试着了解对方,嗯?”丁越轻轻地问我,目光里透出一份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