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仰没用一分钟,大约只用了三十秒。只见他又回到院子里走进了屋中,再从客厅走出来穿过竹林直奔后院门,然后抬脚就进了小境湖。朱山闲:“范总,你终于进来了,刚才可是令我们很意外呀。”范仰尴尬道:“只是出了点小差错,调整了一下便好……丁老师真是神了,您的判断完全准确。”谭涵川:“进来了就好,赶紧去上面的亭子拿金如意,然后去找月灵芝。”石壁的右侧有一条石板小径,显然是人工修筑的,路基高出两侧的地面,小径上只有些许落叶,夜间的清风吹过,很多落叶又被吹到了路的两边。看条石的材质通体润白,竟似美玉一般,也不知何人在于年何月修成,更不知多少年已无人走过。但它竟似不染尘埃,每日凭山风扫净。众人也来不及研究这些,登上小径绕到了石壁上方,这里有一座庄园,门前是一片空地,空地上修了一座四脚凉亭,亭中有白木架,架上放置了一柄金如意。幸亏尚妮白天拍了不少照片,众人事先就了解了这些情况。丁齐去拿金如意,却差点把手腕给闪了。谭涵川伸左手拿了起来,掂了掂道:“还真是黄金,竟然是实心的,足足有四十多斤!”范仰:“仅仅按外面的金价,至少也值六百多万啊!”庄梦周:“你的账算得倒挺快!”四十多斤重的东西,丁齐单手应该也能拿起来,可是刚才没有思想准备,用的力道不对,关节和肌肉都太放松了,所以差点闪着。谭涵川已将玉瓶递给了朱山闲,一手持石头一手拿过金如意道:“今天运气不错,有月光,要是阴天就麻烦了,赶紧去找月灵芝。”月灵芝怎么找,听声音。近处是找不到的,就算有也发现不了。平台后面是庄园,平台前方总有云雾飘荡,那天尚妮听见了近处月灵芝的声音是因为运气好,平台前方的云雾恰好散开,月光照了下来,这种情况是不多见的。众人向山下月光能照到的地方走去,潭涵川在前方领路,大家皆凝神细听。月灵芝发出的声音并不大,但众人的知觉都相当敏锐,大约走出五百多米,终于发现了一株月灵芝。它生长在一株大树下的草丛中,过于炽热的阳光会被大树挡住,而月亮要在特定的角度才能照到这个地方。丁齐终于见到了这种传说中的仙家饵药,与他在田琦和卢芳的精神世界中所见几乎是一样的,但没有那么夸张。首先是体形明显要小一号,其次发出的声音也要弱很多,主干上生长出两根分叉,并没有在空中舞动。精神世界中的景象是意识再加工的结果,对于印象过于强烈的东西,知觉反应往往比较夸张,比如形状看上去比实际情况要大一圈,可能还有引起注意的各种附加动作。现在倒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谭涵川蹲了下去,手持金如意轻轻抚摩月灵芝的顶部。这需要相当强的掌控力,月灵芝看上去十分柔弱,这么沉的金如意放上去一不小心就可能把它给压碎了,老谭来干倒是最合适。随着黄金的抚摩,月灵芝的顶上渗出了乳白色的汁液,眨眼间就聚成了一滴,就如一粒黄豆大小的珍珠,随即向下滚落。见过荷叶上的水珠吗,它是根本不沾叶面的,可以随风滚动。眼前的情景就差不多,而月灵芝的顶部是半球形的,液滴直接就落了下来。早有准备的朱山闲手疾眼快,伸玉瓶将其接住。继续来,过了大约十秒钟,又滚落了第二滴,再过十几秒,滚落了第三滴……三滴过后,再以黄金继续抚摩,已不见汁液滴落。月灵芝身上的那两根分叉也垂了下去,样子显得有些萎靡。谭涵川站起身来道:“看样子只能采取三滴,它需要恢复元气,再找下一株吧。”范仰:“一株才有三滴,我们得采到什么时候?”谭涵川:“救人要紧,我们尽量快点找吧,把这个玉瓶装满再说。也不知道尚妮师妹能不能挺得住,或者能挺多久。”大家曾无数次设想过第一次进入小境湖的情景,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无心欣赏仙家世界中的湖光月色,反倒搞得跟偷地雷似的,竖着耳朵倾听各种细微的声音,四处钻草丛寻找月灵芝。月灵芝的分布好像有点规律,没有两株长在一起的,离得最近的也在百米开外,所以找起来有点麻烦。幸亏大家的知觉都远超常人,能分辨各种细微的声音,一株接着一株找了过去,沿着面朝大湖的这座山坡呈之字形往下走。采取月凝脂的时候,范仰刚开始就在旁边看着,后来忍不住道:“老谭,你用瓶子接,把金如意给我试试。”范仰揣起石头接过了金如意,谭涵川也从朱山闲那里拿过了玉瓶。很显然范仰也是有功底的,沉甸甸的金如意在他手中也是举重若轻,很快采够了三滴月凝脂。众人的速度很快,大约用了三个多小时的时间,就已经走到了山下的湖边。他们一共找到了二十二株月灵芝,把这座山朝湖这面的山坡几乎都搜遍了,小玉瓶也差不多装满了。放眼望去是一座大湖,环湖群山,他们其实只走了小境湖中很小的一片范围。丁齐觉得很累了,精神也有些疲倦,但他最近的养练功夫没有白修,至少还是跟上了。谭涵川转身道:“我们回去吧,这一瓶应该够用了。”众人原路返回走到那石壁前,范仰问道:“把这个也带出去吗?”他手中还拿着金如意。庄梦周面色微沉道:“先放回去,还不知道是谁的东西呢。很显然是有人特意放在那里的,我们有急事借用一下也就罢了,可不能擅自带走。”谭涵川从范仰手中拿过了金如意,脚点石壁,几步腾空就到了上面,将金如意在原位置重新放好,又腾空跃下道:“我们赶紧回去吧,阿全他们应该等急了。”石壁中有门,门外是另一片天地,放眼便是朱山闲家的后院,这是非常奇异的景象。众人穿门而出,石不全在凉亭中站起身来道:“你们终于回来了,尚妮师妹还没醒!”这时范仰突然道:“你们这是干什么,不是说好了要进小境湖采药吗?”丁齐骤然一惊道:“范总,你刚才没进小境湖吗?”范仰:“进什么进,我看你们都不见了,我第一次没进去,正想调整状态再试一次呢,结果眼前一花……”朱山闲:“范仰,你失忆了!”石不全提醒道:“你们清楚刚才的事情吗,都有什么记忆?”丁齐:“我进小境湖采药去了,在山中找了三个多小时。”谭涵川、朱山闲、庄梦周亦点头道:“我们也是。”范仰一脸懵逼,他是真的想不起来了,丁齐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又提醒道:“范总在里面把石头放下来了。”的确,范仰拿过金如意也要自己试试采取月凝脂的时候,顺手把石头揣起来了,后来才重新掏了出来。而丁齐进去之前曾经做过推断,石头不能放下,寄托心神的状态始终要保持,这可能就是留住记忆的关键。庄梦周笑道:“范总倒是做了件好事,亲身给我们做了验证,在什么情况下会失去记忆、又怎样保留记忆?”石不全:“先不说这些了,月凝脂呢?”谭涵川一摸兜,脸色随即就变了,急转身道:“坏了,连小玉瓶都没带出来!”石不全手持景文石走到门前,伸手一指道:“我看见了,滚到草丛里了。”说着话他也迈步走进了小境湖,向外走出了十几米远,将小玉瓶从草丛里拣了出来。他的眼神可真够好的,离得这么远,还发现了玉质表面微弱的反光。谭涵川纳闷道:“我明明是揣进兜里的,放得挺妥当,怎么会掉出去呢?”阿全拿着小玉瓶又走回了后院,等他穿过门槛低头一看,左手还保持着持握的动作,但掌中却是空的!丁齐这回看得清楚,石不全走进院门的时候,就像穿过了一道无形的屏障,那装着月凝脂的玉瓶奇异的留在了屏障之外、从空中跌落,然后又顺着山坡滚到了刚才的草丛中。幸亏门外是泥土地,玉瓶并没有摔碎。他看见了,其他几个人也都看见了。谭涵川恍然大悟道:“看样子方外世界的东西带不出来!丁老师,这是怎么回事?”丁齐上哪儿知道去,但众人已经习惯了有问题就找丁齐。丁齐只得思忖道:“看来这是两个不同的时空,我们是属于另一个时空中的事物,但小境湖中的东西却不属于门外的世界。我们能够带走的是对这个世界的感知,却带不走意识之外的其他东西。”石不全:“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月凝脂带不出来,尚妮师妹怎么办?那个玉瓶怎么也拿不出来,难道是因为装了月凝脂吗?”庄梦周:“你换个思路想想,其实这是好事。”石不全:“怎么是好事?”庄梦周:“假如玉瓶出来了,月凝脂却留下了,不都全洒了吗?我们不就白忙活了!”石不全:“那现在怎么办?”庄梦周:“既然月凝脂带不出来,我们就把尚妮师妹送进去。赶紧收拾好可能要用到的东西,山庄里面找个房间给她用月凝脂。事不宜迟,无论成不成现在就赶紧试试!”也来不及讨论别的,他们立刻进屋通知叶行和冼皓,开始收拾各种东西。给尚妮穿上了外套,又在厨房里拿了一些吃的,准备了应急照明灯。冼皓心细,还收拾了枕头、被褥、尚妮的几套干净衣服,包了一个大铺盖卷。石不全单手提着铺盖卷,谭涵川提着另一个大包,冼皓横抱着发烧昏睡的尚妮,每人手中都拿着石头,又一次鱼贯进入了小境湖。这次进去的是八个人,只有叶行在外面守着,他干瞪眼着急也没用,因为进不去啊。第一次进入方外仙家世界小境湖这天,众人根本没时间想别的,显得十分忙碌。拣回了落在草丛中的小玉瓶,众人直奔山庄。夜色下山庄里没有灯光,庭院中的树影显得有些许阴森,这里应该早就没人住了。他们没有往深处走,前院回廊两侧就有四间厢房,先打开其中一间进去了。推开门的那一瞬间,似有一阵无形的风卷过,扰动了已沉寂数百年的气息。在应急照明灯的照射下,再看屋中的陈设皆完好如初,甚至是整洁如新,竟没有什么积尘,更没有陈腐的气息。屋里有高凳和座椅,短案上还放着一套瓷器茶具,另一侧是一张木质藤榻。所谓榻,看上去像一张没有沿的床,又像一张床那么大的矮桌子,四脚和边框是木质的,中间绷的是藤面。冼皓在榻上铺好被褥,将尚妮放了上去。冼皓已经将手中的石头放下了,转身朝众人道:“手里握着石头不方便,假如我出去后失去了这段记忆,请你们转告我。谭师兄,月凝脂怎么用?”谭涵川:“具体不是很清楚,但大概可以推断,无非内服和外敷两种。外敷就是均匀的涂在肌肤表面,就像你们女人抹防晒霜那样,内服就是喂她喝下去,最好是空腹。要想达到最佳的效果,外敷应配合外练、内服应配合内养……但她现在还没醒,先不说这些了。”冼皓:“空腹倒是没问题,一天没吃饭了。”时间早就过了午夜,不仅是尚妮,除了范仰和叶行,大家昨天的午饭和晚饭都没吃呢,而且范仰和叶行也只吃了午饭没吃晚饭。尚妮是上午不小心一个跟头翻进小境湖的,朱山闲和石不全没吃午饭就赶过来了。下午尚妮病倒了,众人当然也没顾得上做晚饭。这时丁齐也放下石头道:“假如我失去了这段记忆,你们回头转告我。”石不全纳闷道:“丁老师干嘛放下石头?”丁齐苦笑道:“我拿不动了,感觉身体很累、精神也很疲惫,脑袋还有些发晕。心神已经散开,继续用手拿着也没用。”所谓拿不动了,当然不是因为石头太沉,而是丁齐的消耗已经到了极限。冼皓突然站起身,伸手用手背试了试丁齐的额头,惊讶道:“丁老师,你也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