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转弯处,一个戴着黑漆牛皮面帘的的马首露出来,随后是黑鬃飞扬的马颈、强健宽厚的马胸、刚健有力的马腿、还有那碗口大的马蹄……
马背上的骑士,一袭土黄劲装,头戴幞巾,腰束宽边牛皮带,鞍旁挂着一把环首刀。随着这骑士一马当先,后面如同串绳上的蚂蚱一般,一个接一个的骑士,从滚滚烟尘中破雾而出,像一连串闷雷,轰隆而来。
渠良拐着跛足,拔出环首刀,与韩重并臂而立,脸上一片毅然决然。既然避无可避,就拚了吧!能多杀一个,便是替乡亲讨还一分血债。
韩骏也飞快从牛车蒲席下摸出弓箭,青琰则亮出重新磨砺锋利的双尺刀。
张放手刚按上剑柄,突然竖掌:“等一等。”自从他靠眼睛制人之后,视力也跟着大涨,眼神极佳。虽然来人尚远,面目觑不真切,但所着衣饰、发式均不似胡人,反倒像汉人模样。难不成是胡人装扮?抑或是……
唏聿聿!
随着为首骑士勒马驻足,后面的骑士一个接一个停下。眼前一幕再明显不过,这小聚落刚刚遇袭,惨遭屠戮。从满地凌乱的马蹄印迹来看,还是一伙马贼干的。行凶者前脚刚走,他们后脚就到,自然难免嫌疑。
为首骑士翻身下马,双手摊开,表示自己手无寸铁,并无敌意。随后急步走向当道而立的韩重与渠良,面色焦急:“某来自长安富平侯府,乃侍奉君侯之护衞,名唤邓展,请问此处是否青溪聚?”
长安?侯府?
韩重与渠良一阵发晕,这天边一样的地方,怎会有人来这小山村?两人只是傻傻的点头。
“这裏发生了何事?”问话的是另一名骑士,他居然满面惶然,声音都在发颤。
“匈奴胡狗!”韩重咬牙切齿说出这四个字。
邓展看着那满地尸体,身体也有点打晃,使劲吞了口唾液,道:“贵处有位小郎君,不知……”
“少主人!”冷不丁身边同伴惊喜大叫。
就见那骑士疯一般从韩重、渠良身旁冲过,奔行到井边,噗通一下跪在张放面前,激动得泪流满面:“当真是少主人!叫陶晟找得好苦啊!”
由于韩重、渠良手持利刃,当道而立,几乎所有骑士的目光,全凝聚到他们身上。但仅仅一瞬之后,远远站在后面的张放,依然如鸡群中的傲然白鹤一般,耀眼夺目,不由得人不将目光投注过来。于是……
张放还没反应过来,邓展与二十名衞士呼啦啦涌到跟前,跪了满满一地,人人热泪盈眶,神情欢喜无限。
韩骏与青琰慢慢垂下刀弓,看前眼前这惊人的场面,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少主人!不会是叫我吧……
张放一颗心砰砰乱跳:不会吧?这么巧?真撞大运了?慢着,方才那叫邓展的骑士,说他们来自长安富平侯府,而自己所占身体的少年又是姓张,莫非……
张放脱口而出:“富平侯——张放!”
陶晟讶然抬头,旋即顿首:“少主人是君侯唯一血裔,他日必定继承富平侯爵。”
张放衣袂振动,浑身都在发抖——他实在想大笑,但此情此景绝对不宜,故不得不憋住,以致全身肌肉都在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