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以为是谁, 就是感到有些意外,没想到会有人给我送吃的, 还送了那么多。”花锦道, “我思来想去, 都想不到有谁会这么大方,连杨先生都去问过。”
“所以你以为是杨绍送的?”裴宴挑起了眉。
“我没这么想啊。”花锦摸了摸肚子,她今天晚上忙了一天, 连晚饭都没吃,刚才只顾着犯困, 现在裴宴提到吃的,她肚子就开始饿了,“主要是我认识的朋友裏面,又没什么有钱人,所以才问一问他。”
“合着我累死累活送你回家,还不属于你认识的范围?”裴宴眉毛挑得更高,扭头哼道,“小白眼狼。”
花锦:“……”
怎么感觉越描越黑了?
她拉了拉裴宴的袖子,清了清嗓子, “那个什么,我不是这个意思, 就是觉得你长得这么帅气高雅,没想到也能贴心给女性朋友送零食,有点出乎我意料了。”
“我这是怕你被饿死了。”走到楼下,裴宴看着黑漆漆的楼道, 拿出手机照亮楼梯,“我送你上去。”
“不用了,这裏我很熟的。”花锦笑盈盈地看着月色下的男人,“谢谢你的零食。”
那些零食很昂贵,可是东西已经寄到了她那儿,她再矫情的说不要,或是太贵了不收,就显得尴尬了。以裴宴的个性,恐怕又要大爆发。
“我怕你困晕了头,从楼梯上摔下来。”裴宴单手插兜,姿态很是高冷,“走吧。”
破旧的楼道里,墙皮斑驳脱落,在手机微光的照射下,很有拍摄恐怖片的气氛。裴宴看着走在前面的花锦,伸手扶了一下栏杆,摸到了一层灰。
收回手,裴宴怀疑自己手心肯定全是脏灰,但是花锦就在前面,他只是把手握起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路过三楼转角处,他听到了有人在说话,好像是女人在抱怨蔬菜贵,这个月工资又没有按时发。
这裏的隔音也不好?再看花锦习以为常的模样,裴宴没有多话,跟着花锦来到了她门口,不等花锦拿钥匙开门,便道:“你好好休息,我回去了。”
花锦想要挽留他,可是现在夜深人静的,家里又只有她一个人,确实不适合邀请他作客。
想到这,花锦笑了笑,趴在阳台上听着脚步声渐渐往下,随后出了这栋楼。
走在空地上的裴宴,回了一下头,但是四楼漆黑一片,藉着微弱的月光,他只能看到花锦站在阳台上的模糊影子。
他停下脚步,忽然想对花锦说,他有很多空房子,随便哪一套都比这破地方好,她可以挑着住。可是他觉得这样太奇怪了,他并不是花锦的谁,实在没有资格插手别人的生活。
月下看绝色,越看越美。
花锦长长叹息一声,多可爱的一个男人,嘴硬心软,对待女孩子从不越雷池一步,不知以后会跟怎样的女孩子生活在一起呢?
“小花?”隔壁房门打开,琴姐探出头来,小声问:“今天下班这么晚?”
“今天生意比较好,就拖得晚了些。”花锦朝琴姐笑了笑,“小海睡了?”
“睡了。”琴姐犹豫了片刻,“送你回来的,是那天早上来派出所接你的那位先生吗?”
花锦点了点头。
“挺好的,这个年轻人不错。”琴姐点头,“这么大晚上的送你回来,说明为人贴心。送你回家,却不趁机进门,说明他尊重你。”
“琴姐,你真的误会了。”花锦失笑,“我跟他只是朋友关系,更何况我们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他长得好看,你也长得好看,走在一起就是俊男美女,天生一对,哪里不好了?”琴姐倒是很看好,“感情这种事,来了就别犹豫,错过了就是一辈子的事,到时候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听琴姐语气感慨,花锦抬头看着天空的月色,笑道:“没有想到,琴姐你竟然有这样的感悟。”
“谁都年轻过。”琴姐走到花锦身边站定,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回忆,“当年我也有个喜欢的男孩子,人长得精神又上进,对我也好。”
“后来呢?”
“后来我家里嫌他不是本地人,对他各种刁难,他想带我走,我拒绝了他。”琴姐自嘲地笑了笑,“后来我跟他南北各一方,再也没有见过面。听说他几年前跟一个很好的女人结了婚,日子过得还不错。”
花锦看着琴姐面带微笑说起这样一件事,忍不住想,她是已经把这件往事放下了,还是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把过往那段甜蜜恋情当做人生中的阳光,偶尔翻出来回忆一番,借以纪念自己的青春。
人生多短啊,短得让人来不及想清很多东西,青春便过去了。
“不过你跟我不一样。”琴姐看着花锦,“你身上有种我没有的东西,如果我是你,也许当年就不会嫁给小孩他爸,走了这样一段人生。”
“不,琴姐你很勇敢。”花锦摇头,“不是所有女人都有你那样的勇气,尽管娘家不支持,也奋力从泥潭挣脱出来。”
听到这种说话,琴姐笑出声来:“在我娘家人看来,我是瞎折腾,让自己变成了带着拖油瓶的离婚嫂,只有你觉得我是挣脱出了泥潭。”
“不过,你说得对,我觉得我是爬出了泥潭。”琴姐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有两条皱纹,这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了一些,“我这辈子胆子小,性格窝囊,不敢为了自己的感情反抗,不敢为了自己的婚姻反抗,但是至少在男人家暴我,家暴孩子的时候,勇敢了一次。”
“一不小心就跟你说了这么多。”琴姐失笑,“早点休息,我不打扰你了。”
花锦笑了笑:“晚安。”
月色依旧皎洁,在这个人世间,命运是不公平的,但是看到的风景,却是一样的。
她想起那个逃离老家的月夜,她躲在玉米地里,吓得瑟瑟发抖。那一声声脚步声,就像是催命的锺,她以为自己马上就会被抓回去。
抬起头时,她就跟村里帮着大伯找她的两位叔叔视线对上了。
在那一刻,她翻涌着无尽的绝望。
可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两位叔叔竟然齐齐扭过了头,装作没有看到她一般,在裤兜里掏来掏去,掉出几张钱在地上,然后慢慢走远。
那天晚上,她拿着那几张钱,还有偷出来的身份证跟户口本,一路捂着嘴哭一路走,走出了那座大山。她到现在都还记得,那晚的月色格外亮,为她照亮了出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