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上,刚刚那一簇黑点,逐渐露出弧形的黑影……渐渐露出一小半的形状。
岸上看热闹的人群渐渐又喧闹起来。
很多人的神情、眼神,变得比之前更激动、更兴奋。
“那是什么?石磨?对不对?那是一块石磨吧?”
“石磨!绝对是石磨!”
“草!你们看那石磨上绑着绳子,之前他们怎么说来着?徐衞西被人绑在石磨上沉塘的,对不对?”
“嘶……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真有人绑石磨把人往塘里沉?”
“以前地主老财最喜欢干这种事了!”
……
岸边的徐同道也看见了,也听见了。
他的表情还是没什么变化,这事从今天上午,搞到现在天都要黑了,这么长的时间里,他的情绪早就慢慢变平静了。
他记得以前课文上有这么一句话: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早在得知白金根招供,承认杀了徐衞西。
白美凤也说出徐衞西被沉在这鱼塘塘底的时候,徐同道的心裏其实就没抱侥幸心理了。
他知道现实生活中,其实没有太多的转折。
这不是狗血电视剧,电视剧里几乎每次有人被沉塘,只要被沉塘的是帅哥或者美女,基本上都会得救。
而现实生活……没那么多惊喜。
几乎每一件事情,变坏的可能性,总是远远大于它变好的可能性。
他爸……徐衞西九成九,真的死在1998年了。
他之前唯一不确定的是——5年过去了,徐衞西的骸骨还在这塘底吗?
有没有被白金根弄走?
或者……其它什么意外。
比如:某个用渔网偷鱼的偷鱼贼,趁着白金根不注意,忽然一网洒进塘里,一网扯上来一条条活蹦乱跳的大鱼的同时,碰巧将他爸徐衞西的尸骨也从塘底网了上来?
这个可能性不大,但确实有那个可能。
而此时,他亲眼看见水面上露出来的石磨形状,以及石磨上依然完好的绳子……
他便知道——没有意外!
他爸还在塘底。
他低头点了支烟,一口却抽呛了。
没抽两口,就被他扔在脚下,碾灭。
转脸看向身旁的弟弟徐同路,“小路,咱们去穿上鱼裤,下去吧!”
“好!”
徐同路没有迟疑。
兄弟俩在大家注视下,走到一边,穿上之前徐恒春拿来的鱼裤。
母亲葛小竹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对他们说:“我、我买了一些香烛,你们、你们给你们爸爸烧几炷香,再下去请他尸身吧?”
徐同路看着大哥徐同道。
徐同道看向母亲,见她眼睛早就哭肿了,神情凄凄,便点点头,“好!”
……
有时候,就是那么残酷。
徐同道和徐同路兄弟俩在塘边,对着塘底那块石磨方向,跪下上香的时候,一截惨白色的手骨,随着塘水不断下降,渐渐露在水面上。
份外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