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拍摄,时间已经走到夕阳西下。
Joey早在下午三点就拿着钥匙,先去帮她搬家了,也有可能是看不下去她的踩人舞。
周襄坐在保姆车里啃着三明治,配着热咖啡。她舔过嘴角的沙拉酱,看着车窗外,正是下班的高峰期,人们神色略显疲惫脚步匆忙的走着,高楼在垂暮的包裹下,平静而深沉。
新公寓名字挺文艺的,叫蔷院六号。听说五月到九月蔷薇花开的时节,从公寓区大门进来,会被这条道路上搭建的花隧道惊艳。
美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这裏比周襄原来公寓小了十平米,租金却贵了一倍。签约时预交三个月房租,简直是在放她这个二线小花旦的血。
所幸,她的新家在十六层,拉开窗帘就可以把这繁华的,也是落寞的城市,尽收眼底。
Joey在她回来之后就走了,他说晚上还有个饭局要赶过去。他比周襄还忙,起码这条广告拍摄结束后,她就要开始名曰空窗期的小长假,等十二月中旬的试戏。
她活动了下手指咔咔响,推出美工刀划开纸箱上的胶带,进入整理模式。一直收拾到夜色如浓墨,华灯璀璨。
舒服的洗完澡,周襄头上裹着毛巾,走到窗前。唰的一拉窗帘,告别这些奢靡的流光溢彩。
她取下毛巾擦着头发,转身发现靠在沙发旁的相框,于是又把百忍成钢四个大字,挂上了墙。
如果要列出人生中难熬的事,除了承受亲人离世,病痛折磨以外,还有暗恋一个得不到人。失去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牙疼。饥饿。
深夜十一点,周襄睁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四周静悄悄的,她感受着饿肚子的煎熬。
仔细回想今天一整天里,她就吃了一颗糖,一杯咖啡,和三明治。所以本该十分困倦的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滚,饿的睡不着。
她愤愤的坐了起来,掀开被子下了床,连灯都不开,直接蹭着拖鞋走到厨房,手都按在冰箱门上了,才想起这是她第一天搬来,还没来得及去添置些粮食。打开冰箱,也只会有冷气。
靠着餐桌冷静了一会儿,站直了身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她在当睡衣穿的T恤外随意的套上毛衣,再从衣架上扯了一件连帽外衣,就这么出门了。
她想,反正公寓区里就有超市,反正黑灯瞎火的,谁也看不清谁。
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里灯光明亮,收银员正拿着手机看电影消磨时间。周襄将背后的帽子拉到头上,走了进去。果然,收银员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埋头到手机屏幕里。
周襄连货架都懒得去逛,笔直的走向卖关东煮的地方。大锅里是一个个方形的小格子,裏面浸着竹签串起的丸子、鱼糕等等。
热气铺在玻璃隔板上,她咽了口口水。
不知道是困的昏头了,还是饿的眼花了,周襄从冰柜里拿出她以为是苏打水,其实是一罐啤酒付了钱,拎着一碗打包好的关东煮,出了便利店。
新公寓过分的有腔调是让她费解的,进公寓楼有两扇玻璃门,一个自动门,一个需要密码,或者按门铃才能打开。
周襄牙齿打颤的小跑进来,手指都冻得僵硬了,她哈了一口气在掌心。
在要按下密码时,她停了下来,缓缓歪下脑袋,视线从玻璃门透过去,落在那个站在电梯前,正在看墙上悬挂的电视机屏幕里广告的人。
他安静的站在那,很随意的将手放在口袋里,侧脸的轮廓很深,明明这些年来他的长相都没有什么变化,却多了很多沉淀的味道。
眼前的玻璃泛起了雾气,模糊了视线,周襄往后退了半步,在按不按下密码之间犹豫。
Joey不是说他已经问过这栋楼里没有艺人的吗,那么吴鸿生出现在这又算怎么回事?
周襄长长的深呼吸,唇角微微上提,保持住这个她练习过无数遍的官方笑容,才敢去按密码。
嘀嘀——
是门应声解锁。吴鸿生下意识转头看向走来的人,目光只在她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移走。
他眨两下眼,好像是记起了什么,又转回来看着周襄。
她说,“您好。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吴鸿生觉得眼前的人有些眼熟,可她名字的形状,在却很模糊。
她很快发现了他神情中的疑惑,一边扯下她的帽子,一边笑着说,“非常感谢前辈在伦敦时的照顾。”
于是,记忆缱绻胶卷,伴随着曾经在她发顶闻过,类似平装书的味道,清晰的呈现在脑海里。
他眉骨上扬,眼神里透着明朗。
周襄见他的表情应该是想起了她,礼貌的回以微笑。
没想到他突然开口,“你的……”
吴鸿生指着他自己的额头,问着她,“没问题了吗?”
周襄愣了一下,拐个弯才明白,忍不住笑了出来,说着,“已经没事了。”
他刚刚的动作加上语气,就像是在问她,她的脑袋有没有问题。
吴鸿生不解的看着她,却带着笑意,淡淡的问,“为什么笑,我是说了什么?”
周襄抿嘴压住笑容,望着他摇头。
总不能说,笑是因为他的国语表达能力,和她自己的笑点低吧。
周襄此刻尚未察觉,为什么她建立好的姿态,到了这个人面前,一秒打回原形。
后来她发现这个问题,为时已晚,他把困住她的荆棘全拔了,满手鲜血,换一个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