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鸿生坐在铺着遮灰床单的床上,看周襄半个身子扑进衣柜,从下面堆放着的大大小小的盒子里,找寻她藏着的海报时。
E仔打来电话,非常激动的对吴鸿生说,“老板你家门没锁!是不是遭贼了要不要报警啊!”
吴鸿生哦了一声,平静的回答,“是我出门忘记关了。”
周襄转身撩开挡在眼前的衣服,刚准备问‘你这么着急去哪’,话到嘴边又想起吴鸿生不就是来找她的嘛,结果微张着口,卡壳了之后,说着,“让E仔帮我把粥热一下。”
吴鸿生点头,对手机那边的人说,“老板娘让你把粥热一下,在餐桌上。”
听到老板娘这个称呼,周襄呆呆地对上他的眼睛,就急忙躲开和他的视线相撞,转回过去掀找盒子的时候心跳的慌乱。
周襄记得她曾经受过一家杂志的Valentine''s Day情人节专题的采访,当时她以为被雷劈的概率都大过于和吴鸿生交往。
所以她仗着自己是个‘老粉丝’就肆无忌惮的在接受采访时放话,说要嫁给他。
眼看着到了一月底,情人节专刊也该发售了,她还是先自首吧。
终于让周襄找到了那张尘封已久的海报,她缓缓的拿了出来,有些片段的记忆夹杂着台风的腥味和燥热席卷而来,恍如隔世。
她将海报在那人面前展开,嘴上还自己配着音效,“当当当当……”
吴鸿生看着愣了下,她倒是有些奇妙的,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从周襄手里接过海报,即使保存的再好,边角还是泛黄了。他微微蹙着眉,但保有笑意,“为什么这么喜欢?”
吴鸿生记得在她生日那天,也提过这部电影。
“因为……”周襄在他身边坐下,歪着头认真的思考,“……你真的很帅。”
吴鸿生轻轻摇了摇头,哑然失笑。
周襄搂住他的脖颈,就往他怀里钻,将脸闷在他胸口说,“这电影上映的时候,我真的过得不好,所以它是我在那时最好的回忆了。”
吴鸿生的大手在她背上一下下的抚摸,温暖的感觉充斥着心房,她问,“我能告诉你吗?”
那些关于她患上彷徨和孤寂的病因。
吴鸿生还没回答,她就抢先说,“我想告诉你。”
他揉了揉她的发顶,声音像从他胸膛里发出来的,“嗯,我听着。”
周襄的外婆家在苏州,陈筌只把她送过了香港和深圳的关口,她自己提着箱行李坐了一天的火车,整个晚上都不敢睡着,因为身旁环绕着陌生人的呼吸。
弄堂两边堆放着垃圾,砖头,锅。头顶是一排排别人家挂出来的衣服,乱糟糟的感觉。
地上铺着的石板坑坑洼洼,行李箱都不好拖过去,闷热的夏天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她不方便打伞,远远的看见一个男人朝她走来。
这个留着两撇胡子流里流气的男人,是她舅舅,陈纷。
外婆耳朵不好使,说话要特别大声她才能听见。但是周襄喜欢趴在她耳边,凑得近近地,这样就算小声说,她也能听见。
老人家都喜欢种种花草,周襄下午放学回来总会帮她把花浇上水,日子过得虽然不算富裕,也不算穷困,她很喜欢这样平缓的生活。
只要那个好赌的舅舅消失,一切就都完美了。她每天都在这么想着。
她依然清晰的记得,那天是立秋的黄昏,气温还是热,天是火烧过的一般焦红色。
走到楼门洞口她看见停在那的一辆摩托车,就知道是她最厌恶的人来了。
上楼,开门,她的舅舅陈纷正坐在那,见到她很热情的打了个招呼。周襄只点了点头。
外婆烧了几盘菜,比平时稍微多了些荤菜。
她一直记着周襄快高三毕业了,所以念大学的学费想叫陈纷出一点。外婆这么提出来,陈纷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就光哼了两声,不明答应还是拒绝。
他抬眼看着周襄,别有意图的目光,让她缩了下脖子,低头在饭碗里。
陈纷吸了下牙,说,“周襄啊,是这样的,我有个老板呢,看上你了,你跟我去见见他?”
周襄愣了。外婆重重的拍下筷子,“见什么见!你吃完饭赶紧走!”
陈纷站起来撞到了椅子,把碗筷一摔,“我他妈就快被人砍死了,怎么供着她读书!”
他又指着周襄,恶狠狠的瞪着她说,“我跟你说!趁早想明白了和我走,给你找的那个老板人家是真有钱,以后吃穿都不愁了你他妈还读什么破书!”
周襄被他吓着了,外婆急忙推了她一把,“你回房去!”
她反应极快的冲回房间把门锁上,在黑漆漆的环境里害怕的打着哆嗦,都忘记了开灯。
突然想起抄在故事书扉页的电话号码,是周延清的号码。
周襄跪在床头,颤着手拿起座机,借窗外的照进的月光,把电话拨了出去。
“喂您好,哪位?”
那头熟悉的声音响起,让她一下子害怕的哭了出来,“叔叔……”
“周襄?”
她哭泣的颤音一阵阵传来,周延清皱紧了眉头,赶忙问,“你怎么了,你在哪……”
还没来得及说话,房门就被踢开了,哐的一声门撞在了旁边的书柜上,震落了几本课本。
“你给老子出来!”陈纷抓住她的胳膊,拽起来就往外拖,
周襄尖叫着被他拖出了房间,外婆抱着陈纷捶打他,“你把襄襄放开!天杀的孽障你想干什么!”
她在挣扎时,看见沙发前的桌上放着还没削的苹果,以及一把削水果的小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