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青、兖两州暗中合并,军帅府如何运转。这是何等机密之事。失神之下,石青轻易说给自己听了,醒过神后,只怕就要杀人灭口了。
王猛很清楚,石青若要杀人,那种果断狠辣,是没有半点心障的。想到这里,他一阵心跳气喘。不行,恩师辛苦教导,寄望我有一日能名扬天下;如今壮志未酬,我怎可轻易就死,当寻思个安全之计才是。
眼珠转了几转,王猛拿定主意,当下沉下心来,用心倾听石青述说。
“。为什么我会受这么多苦难?为什么最憨厚、最老实的人成了山贼、土匪?为什么最朴实、最善良的百姓颠簸流离、如草芥一般,任人宰杀,随时都可能死去。因为我们的家园被强盗占据,因为我们成了低贱的奴仆。我不愿作奴仆,不愿自己的儿孙继续为奴为仆,不愿我们的家园被强盗霸占。得到鲜卑慕容氏即将入侵中原的消息后,我决定率新义军来邺城。我要和汉家英雄俊杰同心戮力,将羯胡、匈奴这些强盗杀光驱尽,将慕容氏挡在塞北。可是。”
石青声音一低,语气越发的沉重压抑。说到了他在邺城的失意,说到冉闵和李农不可调合的矛盾,说到张举、赵庶等人阴谋叛逃,铁下心要做羯胡走狗,与族人自相残杀。
“。为什么汉人之中有如此多的张举、赵庶,为了家族的富贵权势,罔顾大义,没有立场,甘愿做耀武扬威的羯胡狗奴,也不想堂堂正正做人?为什么武德王和李总帅不能和睦相处,先赶走外敌,再消内患?为什么我眼睁睁看着局势一天天恶化,却对此无能为力?”
石青愈说愈是动情,说到这里,霍然回首,怒目瞪视着王猛,厉声责问:“你说。这是为什么?”言辞形容激烈之极,仿佛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乃是王猛一般。
王猛忍不住一颤,当下再不犹豫,双腿一软,扑到在地,恳声拜道:“石帅深明大义,仁德无边;王猛钦服,从此愿追随石帅,行大道,兴汉家,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嗯?景略兄这是。”石青一个愣怔,回过神后,讶然惊问。
“主公在上,请受王猛一拜。”王猛没有开口辩解,只用行动来回答石青的疑问。话语声中,恭恭敬敬地对石青行了个三拜九叩大礼。
“主公。”石青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这碗迷汤来得着实太过突然。
这个时候,有很多人被家臣家奴称作主公;世家望族,贵戚重臣,但凡仪同三公,能开府建衙的,都可以蓄养家臣,同样也可以被家臣家奴称作主公;但像石青这样无根无基的一军之主,一个杂号将军,却还没有被人称作主公的资格。他这个新义军军帅只是一个首领,一个‘老大’而已。麾下众将,是他的兄弟,却不是他的家臣、家奴。
让石青觉得这是一碗迷汤,当然不是因为上面的理由。
说实话,如果是伍慈称他为主公,他不会感到讶异,因为伍慈那厮想得是从龙拥戴之功,为了荣华富贵,什么规矩礼仪都可抛到脑后。如果是陈然称石青为主公,石青也不会特别惊奇;陈然受刘征熏陶,以民生为重,以民生为先;石青同样如此,甚至比陈然更甚。两人志趣相投,陈然奉石青为主,也在情理之中。
怪异的是,伍慈、陈然至今没奉石青为主公,头一个奉石青为主公的竟然是王猛。王猛是什么样的人,石青很清楚。
这人确实智计无双,确有许多被人赞道的优点;但以石青看来,王猛有着致命的缺陷,那就是心中没有胡汉分野,没有民众;有的只是自己的功业声望。
为了功业,王猛不在乎天下之主是胡人抑或是汉人;他在意的是选对主人,依附牛尾,建功立业扬名天下。他不在乎无辜民众的苦难,他在治理关中之时,虽然施了不少仁政,看似体恤百姓,让民众得以休养生息;但那种宽和的政治,不是因怜爱生民百姓而出,而是为了给主子积蓄国力,是为了主子争霸天下。
这样一种人,怎么可能被一通诉说收服,怎么可能轻易拜倒在一个杂号将军膝下。石青很有些自知之明,桓温未能留住王猛,自己不用武力,更不可能留住王猛。石青怎么也想不到,王猛之举是怕他杀人灭口。
其实是王猛多虑了,石青没想过杀人灭口。他早已拿定主意,绝不让王猛活着离开新义军;既然如此,王猛多知道些机密,又有何妨?
石青虽然杀不了张举,但要杀王猛,还是轻而易举的。
“呵呵。”
石青脸皮扯动了几下,勉强干笑几声;此时他心情欠佳,实在没有心思和王猛搞些腹下勾当,当下紧盯住王猛,淡漠地说道:“‘主公’可不仅仅是个称呼,既然汝自甘臣下,为主分忧,乃臣下之责。汝且给石某分说分说;石某自认智谋不差,为何对邺城局势却无能为力?若是石某错了,又错在何处?哼。汝小心在意了,说得石某满意,这声‘主公’才能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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