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青看出,这些痕迹不是匆忙撤退留下的,只可能在大溃逃时才会形成。“传令后军,请王长史带人前来收缴辎重;传令丁析、王龛,左、右两翼脱离中军,自主追击。”
对方崩溃式的逃跑让石青之前拟定的各种应对方案一一成空,这个时候,双方一个拼命追一个亡命逃,考校的是单纯的脚力,而不是组织指挥能力。虑及此处,石青干脆将三军分开,各追各的,这样反应速度会更快。
“诸葛攸。”石青喊住跃跃欲试的诸葛攸,命令道:“陆战营随后而行,负责收容俘虏。”
诸葛攸一愕,不愿意地叫道:“石帅!收容俘虏这等小事其他营不能干吗?怎地偏偏是陆战营?”
石青脸一沉,嗔怪道:“睿远,收容俘虏是小事?你太糊涂了。如敌军这般溃逃,你以为我军会抓获多少俘虏?实话告诉你,石某估计,至少会有上万。上万俘虏需要多少人看管?万一做起乱来,如何了得?这等重要之事,只因有你诸葛睿远在,石某才敢让陆战营一营担之,否则,石某只能亲率中军充当收容队了。”
诸葛攸恍然大悟,喜道:“属下遵命,石帅放心,有陆战营在,别说一万俘虏,就是两万三万,诸葛攸照样把他们料理得老老实实。”
春雨太过细密,洒在干硬的大地上,不能及时沁入地层,却如油脂一般涂抹在地表上,使得地面异常的光滑;马蹄稍一放快,便会打滑,一不小心,战马甚至会摔倒。这种路况给禁军精骑、轻骑营的追击带来了许多麻烦。追了一个时辰,他们不仅没有追上枋头军骑兵,甚至没能追上枋头军步卒。
“石帅有令!禁军精骑和天骑营勿须急躁,放慢速度,小心出现伤损。”石青的一个亲卫从后大步跑来,撵上禁军精骑和天骑营,向魏统和侗图一一传达石青将令。
魏统接令之后,苦笑着对兄弟魏憬道:“这算什么?步卒能赶上马队了。”
“兄长不要着急,天黑路滑,只得如此了。”魏憬望了一眼黑糊糊的夜,劝解道:“我们的战马跑不起来,枋头军的战马能跑起来?大家一样,彼此。”
魏憬说到这里,话语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腾腾腾——”
这种脚步声一听便是大队步卒奔跑时发出来的;急促而又有力;声音由远及近,很快到了他们身后。魏统魏憬两兄弟相视一眼,知道是新义军步卒从后面追上来了。
“快!快跑——跳荡营的兄弟们,打起精神,不要被锋锐营抛下来了。”
一个清亮的声音从步卒大队中响起来,声音刚落,众多步卒纷纷应和道:“军司马放心,这次咱们一定能将锋锐营比下去。兄弟们,加油啊——”
呼喝声中,一排排跳荡营士卒越过魏家兄弟,向西快速突进。
魏憬砸吧了一下嘴巴,感叹道:“兄长!真没想到,这才短短几个月不见,新义军便有了这般气象。”
魏统叹了口气,带着些苦闷,道:“若有好的统帅,私军发展起来可比快多了。禁军桎梏太多了。譬如我们,此战过后,一回转邺城,手下人马就要交出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
两兄弟一路闲说着,向西赶去。
黄河南岸的这一天夜晚异常的平静,平静的让人看不出两支大军正一前一后,一追一逃,随时会爆发冲突,随时会有人丧生。
之所以会如此,应归功于这场牛毛细雨和漆黑的夜色。
在这个漆黑的夜里,逃亡的枋头大军挤挤攘攘,如同一个五六里长、两三里宽的大肉*团,蠕动着向前,虽然混乱,速度却非常快。
与新义军骑兵处境相同的是,枋头骑兵落到了肉*团的尾部;好在作为逃生的一方,他们没有顾惜伤损,宁可让战马摔倒,也要尽可能地提升速度;因此没有被步卒远远抛下;这个肉*团的前部和中部,是枋头军普通的步卒,求生本能的刺激,让他们轻易超越了骑兵。
若是能够看见的话,就会发现,在后追击的新义军队形比枋头军好看多了。
前锋距离枋头军尾部只有七八里的新义军分列成五个纵队;五个纵队呈前二后三的排列结构;看起来像是一只直行的螃蟹。跳荡营、锋锐营如同螃蟹探出的两支钢钳,舞动着向枋头军扑去,距离枋头军尾部越来越近。禁军精骑、石青的中军、轻骑营依次排开,横向拉开一道六七里的搜索线,不紧不缓地粘上来;这三部人马速度与枋头军大致差不多,两者间距大约有十一二里,追赶了一两个时辰后,间距依然如此,既没有拉近,也没有缩小。
双方合计五万多大军,一前一后,各自埋头向西冲。
当黑夜即将过去,天际露出一点灰白色的时候,新义军各部接到了石青的命令:“浪荡渠到了,各部注意,要趁敌军泅渡之时,给予对方最大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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