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鸣坐在那里和郁文聊天的时候陆万林就出去了,这时走了进来,见陆鸣正在和王梁说话,在旁边坐了一会儿,问道:“阿鸣,你是在这里吃饭还是到我那里去吃?”王梁急忙说道:“那当然在我这里吃了,怎么能去你家里呢?”没想到陆鸣站起身来说道:“我还有点事和万林谈谈,就不打搅了,你还是忙着招呼其他客人吧,等到吃完午饭之后,我再来找你……如果方便的话想去老宅子看看……”王梁想了一下说道:“既然你有事我也就不强留了,吃过饭我去万林家里找你……”陆鸣转身冲郁文说道:“郁总,如果不急着回去的话,要不要再陆家镇玩两天?”郁文嗔道:“陆家镇有什么好玩的?我小时候在这里待了好多年呢……怎么,既然来参加葬礼,饭都不吃就走?”陆鸣笑道:“抱歉,我确实有点事,先走一步,下次去了城里面抽空再聚聚……”告别了郁文,陆鸣和陆万林从王梁家里出来,陆虎和六子一直坐在外面喝茶抽烟,眼看着饭菜已经上桌了,没想到老大却走了,无奈也只好跟了出来。离开王梁家一段距离之后,陆鸣说道:“没想到王怀平请了不少市里面有头脸的人来参加葬礼,一个小小的镇党委书记,倒是低估她的能量了……”陆万林哼了一声道:“他有什么能量?还不是靠裙带关系?”陆鸣惊讶道:“裙带关系?他老婆是什么人?”陆万林惊讶道:“怎么?难道你没听说?王怀平的老婆李爱珍是市里面哪个大人物的亲戚,听说他们上学那会儿就好上了……”陆鸣对市里面的官场所知甚少,也搞不清楚这个大人物究竟是何方神圣,不过,既然连常务副*长和政法委书记都亲自来参加葬礼,想必应该很有能量。何况连孙维林都被请来了,也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只是这个市里面的大人物既然是王怀平老婆的亲戚,想必也应该来参加葬礼吧?难道就在刚才出去的那几个人里面?不对啊,跟在后面下楼的那些人官再大也打不过常务副*长和政法委书记,也许这个大人物并没有露面。陆万林见陆鸣皱着眉头,就知道他也不知道,于是说道:“不过,这也就是村子里这么传说,究竟是怎么回事谁也搞不清楚。王怀平为人低调,不爱张扬,并且也很少回梅源村,倒是他哥哥王梁和几个侄子喜欢吹嘘,前不久,王梁已经放出风来了,说是王怀平有可能到市里面当大官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陆鸣现在关心的不是王怀平会不会升官,而是孙维林在这里出现让他有种不好的感觉,要知道孙维林的老子是孙淦,如果孙维林是代表他老子来参加葬礼的话,那王怀平很有可能是孙淦那条线上的人。假如自己的推断正确的话,那就有可能连蒋凝香都不知道这层关系,要不然她怎么会跟王怀平套近乎呢?难道仅仅是因为陆家镇的工程?要是王怀平真是孙淦那条线上的人,那自己晚上如果见到他的话,说话就要小心了。“哎,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怎么没有看见陆满山来参加葬礼?”陆鸣忽然问道。陆万林笑道:“他和王奎是冤家对头,别说王梁家里也不会请他,就是请了也不会来……我听说他让家里人中午抄了几个菜正喝酒庆贺王奎终于死在了他的前头呢……”陆鸣说道:“这也有点过分了,既然人都死了,何必再对那些陈年烂谷子耿耿于怀呢……”陆万林说道:“人上了岁数就爱钻牛角尖,王奎还不是一样,到死都对你爷爷怀恨在心?我听说他知道政府准备宣传你爷爷的消息之后,在屋子里骂了好几天,还好他腿脚不利索,要不然会跑到北京去揭发你爷爷呢……”说这话,几个人来到了陆万林的家里,由于提前知道陆鸣要过来,所以家里早早就准备了丰盛的午餐,两口子对陆鸣客气的要命,不停地劝菜劝酒。陆鸣因为昨天晚上被陆老闷的鬼魂和丈母娘闹了半夜,吃完饭以后眼皮子直打架,看看时间还早,就在上楼谁了一觉,等到陆万林过来把他叫醒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了。陆万林说道:“阿鸣,王奎马上就发丧了,我们干脆好人做到底,去送送吧?”陆鸣说都:“那当然,王梁还没过来吗?”陆万林说道:“来过了,我让他先上山区你家老宅子,我们稍后就来,这就去吧,刚才已经听见山上放火炮了,恐怕就要发丧了……”陆鸣急忙起来洗了一把脸,然后带着陆虎六子跟陆万林上山去老宅子,等到了地方一看,只见自家老宅子前面的空地上已经有不少人了,大部分应该都是王家的亲属,他早人群里找了一会儿,并没有看见郁文的身影,猜测她恐怕已经回去了。空气中充满了火药味,地上铺满了火炮的纸屑,来替王奎送行的亲友们看见陆鸣上来,都盯着他看,有些上了年纪的人还指指点点,似乎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一走进院子,就看见七八个和尚围着一个巨大的红漆棺材席地坐在门口的空地上正在诵经,那嗡嗡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有一群苍蝇蚊子在乱飞似的。而在院子的西北角还有一个乐队,男男女女都穿着大红大绿的服装。王梁看见陆鸣就迎了上来,递给他几支已经点燃的香,说道:“你去拜拜吧。”陆鸣知道这是必不可少的仪式,结果香就朝着棺材走去,结果被王梁拉住了,说道:“在里面,人还没有入棺呢。”陆鸣一想到要直接面对王奎的遗体,心中忍不住有点恐惧,不过还是硬着头皮跟着王梁走进了堂屋。只见厅堂的正中央摆放着灵床,王奎的尸体头里脚外躺在那里,身上盖着十几床被子,脸上遮着一张黄表纸,地上防着一个火盆,里面的炭火红彤彤的。陆鸣上次第一次见到王奎的时候,尽管看上去已经老态龙钟了,可那身材却依然高大,没想到此刻面前的尸体看上去只剩下一半都不到,那身材就像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心里面顿时惊讶无比,心想,难道人死了都会缩成这个样子?经过了毛竹园和家里两次闹鬼之后,陆鸣已经比以前更加迷信了,生怕王奎的亡灵把对爷爷的怨气转嫁到自己身上,急忙举着香冲王奎的遗体拜了三拜,然后把香插在香炉里,急忙退了出来。“入棺——”只听一个人把声调拖的长长的喊了一声。随即就有六个身穿孝服的王家子弟抬着王奎的遗体慢慢走了出来,和尚们嘴里不停地念经,不过都从地上站起来分列在棺材的左右。而一旁的乐队忽然就开始演奏起来,盖住了和尚诵经的声音,并且,演奏的音乐竟然是那种听起来喜气洋洋的民乐,没有一点哀悼的意思,反倒是像在庆贺王奎的死亡似的。“怎么演奏这种音乐?”陆鸣一脸好奇地小声问陆万林。陆万林笑道:“王奎都快一百岁了,算是老喜丧,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情,自然要演奏喜庆的音乐。你看看那些送葬的婆娘,看见有一个哭的没有?老喜丧是不准哭的,要是死的是王梁,那些婆娘此刻早就哭昏过去了……”“起灵——”王奎装进棺材之后,又听见司仪又大喊一声,几个壮汉用人腿一般粗的竹杠抬起棺材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出了院子。陆鸣终于松了一口气,一直以来,一想到王奎的尸体就停在自家的老宅子里,心里面就像是压着一块石头,现在,这块石头终于让人抬出去了。他抬头看看老宅子的楼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心里泛起一阵寒意,总觉得那四扇老式的木头窗户后面有一双窥视的眼睛。心想,王奎在这栋老宅子里就像活死人一般晃悠了几十年,处处都留下了他的气息,从他自身的愿望来说,肯定不愿意离开这里,说不定已经暗中和爷爷那些马子的阴魂难舍难分了呢。现在肉身虽然已经抬走了,可阴魂早就隐藏在了这栋老宅子的各各角落,要想把这栋老宅子清理“干净”,显然已经不可能了,严格说起来,这栋老宅子才是王奎真正的坟墓呢。乐队吹吹打打,送葬的队伍一直来到了陆鸣上次见过的那座古老的小石桥,王梁在桥头站住了,并没有继续跟着灵柩走过石桥。陆鸣还以为王梁是在等自己,急忙走了过去,没想到他说道:“就送到这吧,我们就不去了……”陆鸣一阵惊讶,心想,做为儿子怎么能不亲自看着老子下葬呢,陆万林似乎猜到了陆鸣的疑惑,笑道:“梅源村先民的坟茔都在石桥的那边,所以,这座石桥就被当做了奈何桥,送葬送到这里也就算到头了,当然,想送过去也没关系……”陆鸣其实也不想跟着去墓地,笑道:“这都是你们自己编出来的吧?奈何桥可是阴阳的分界线,找你们这么说,那谁还愿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