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寒,却寒不过乾德宫大殿所透出的清冷。
云染走后,萧湛在大殿上坐了许久,始终都不曾出声,也没有要就寝的打算!
霍青站在他身侧,见他久久都没有动静,不禁小心翼翼的开口提议道:“皇上,您可要到坤宁宫去瞧瞧?!”
“不必了!”
萧湛皱了皱眉宇,轻垂眼帘,轻轻抬手,摩挲着拇指上的龙纹扳指,淡淡声道:“朕听闻今夜先生留宿宫中,去请他过来与朕对弈一局!”
霍青闻言,微怔了怔,心想着都这个时辰了,不过却不敢有所异议,只得忙应声颔首。
玲珑居距离乾德宫不算太近,也没有多远,以霍青的脚程,很快就能到!
是以,在不久之后,霍青便请了耶律远过来。
今日的耶律远,一袭青色长袍,虽然素了些,却丝毫难掩俊逸英风。
“这么晚了,皇上倒是好兴致!”淡笑着与萧湛对桌而坐,耶律远执黑子先行,温润的眸子,轻轻抬起,瞥了眼对面沉眸观棋的萧湛:“皇上有心事?”
“这世上的事情,都瞒不过先生的法眼!”
萧湛淡淡抬眸,与耶律远对视一眼,然后垂眸落子,勾唇叹道:“先生……皇后的毁容,是假的!”
“哦?”
耶律远俊朗的眉,轻轻一挑,捏着棋子的手微微顿下!
眸华抬起,看着依旧低垂眼睑的萧湛,他也跟着勾起了薄唇,轻笑了下,淡淡说道:“既是假的,皇上该高兴才是??何以现在这般失魂落魄模样?”
萧湛闻言,勾唇的唇畔,露出一丝苦笑,再次浅叹:“若是换做以前,依着朕的性子,必定立刻过去兴师问罪?可是……朕怕……”
耶律远所认识的萧湛,一直是天不怕,地不怕,极其刚愎自负的。
但是现在,他却从他的嘴里,听到了怕字!
这果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如是,在心中一叹,耶律远伸手将子落下,轻拧了拧眉心,眸色清幽道:“其实,皇上知道皇后毁容有假,心中非但没有动怒,反倒有些窃喜!皇上心里想去坤宁宫,却怕自己逼她逼的太紧,她果真会做了傻事!到时候悔之晚矣!”
“知朕者,先生也!”
萧湛被耶律远一语说中心事,苦笑着抬眸:“朕的心思,不管到了何时,都瞒不过先生!”
耶律远淡淡瞥了萧湛一眼,却又还魂收回了视线,语气轻飘如云:“若为师没有看错,皇上对皇后应该是有真心的吧?”
萧湛听了,忽而笑了起来,略带自嘲和讽刺:“朕以为,一路从皇宫到芙蓉镇,朕只是在跟她玩一个无关紧要的游戏,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真心!可是世事难料啊!”
萧湛的回答,等于间接承认了耶律远的问话。
耶律远望着这样的他,淡淡的神情中,依稀藏着一抹似笑非笑:“曾经,为师还是北辽镇北王爷的时候,曾跟辽帝说过一句话,今日朕将这句话,送给皇上如何?”
萧湛闻言,眉宇轻皱:“先生请讲!”
“皇上!”
耶律远对上萧湛的视线,笑的温雅如风:“爱一个人,其实并不丢人!”
听他如此言语,萧湛的神情,忽然有些僵滞。
将手里的棋子,紧紧攥紧掌心,他继续自嘲一笑道:“朕不知是从何时开始,失了自己的心,也许早在未曾离宫之前,也许在去芙蓉镇的路上,亦或是在芙蓉镇之中,但朕确实喜欢她!也确实对她动了心!”
“皇上和皇后,乃是夫妻!皇上对皇后动心,是再合适不过的了!”耶律远淡淡颔首,笑吟吟的看着一脸自嘲的萧湛,轻声问道:“只是皇上这番话,可曾对皇后娘娘说起过?”
萧湛闻言,眸色微微一沉!
他说过,可她不信啊!
耶律远见状,心中便已了然!
无奈又是轻轻一叹,他声音轻缓如行云流水:“皇上,感情的事,最为玄妙!世上男女,大多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有的人,穷其一生,都不会找到跟自己心有灵犀之人,世上最难得的,便是两情相悦!这两情相悦之人,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如今你既是得了她的心,自己又有真心,何不清清楚楚的说与她知道?”
“先生……”
“皇上先听为师说完!”
耶律远温雅一笑,对萧湛轻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接着说道:“皇上不开诚布公的说出来,皇后只当你一直都在玩弄她,怎会知道你的真正心意?”
闻言,萧湛眉心再次隐隐一褶!
见状,耶律远继续说道:“依为师看来,如今皇后毁容是假,便是你们感情的柳暗花明之时,皇上……钢遇钢则断,但是遇到绕指柔,便会是另外一种结果,再强势的女人,也是需要哄的!”
“可是……”
萧湛想跟耶律远说,他不是没有哄过沈良辰,而是沈良辰根本就不信他的话,却见耶律远微微一笑,又道:“皇上,在爱情面前,其实什么都不重要!你是皇上,富有四海,这大魏天下,都是你说了才算又如何?这阵子你的日子,过的可快活?”
言语至此,耶律远心想着自己这先生,真是什么都得教,不由心力憔悴道:“皇上啊!退一步讲,您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为师也曾拥有过!可是当初为师用这一切,换了我心爱女子的性命!虽然她最后并没有跟为师在一起,不过为师却觉得,为师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最起码为师不惜一切的去爱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