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过亥时,香炉里燃着安神香,烟气袅袅。慕青冉倚在贵妃榻上看书,在鸢的再三催促下,才算是准备上床安寝。方才沐浴过,此刻的慕青冉青丝散在身后,眼中氤氲着朦朦水雾,明眸皓齿,烛光下显得盈盈动人。看着鸢目光一站不眨的望着她,她方才略有些无奈的起身,慢慢走向床边。突然!流鸢觉得空气当中似有异动,连忙极速奔向慕青冉身边,却终究还是慢了一步!方才慕青冉回头的瞬间只觉眼前银光一闪,便感觉被人从后面揽住,急急的向一旁退去。“你这丫头倒是厉害!”身后之人刚一开口,慕青冉便认出了是那日的黑衣人,声音清冷低沉,很是迷人的音色。那人看着怀中的女子,心下微疑,明明是个深闺小姐,何以身边会有武艺如此高强的丫头?看着慕青冉被那人困在身前,流鸢就像是被夺走了幼崽的狼一样,眸光凶狠,蓄势待发。鸢站在一旁,同样满心焦急,可她没有武艺傍身,贸然出手只会成为流鸢的累赘。是以她只静静的站在一旁,强自镇定,目光紧紧盯着被黑衣人劫持住的慕青冉。“鸢,你去外面守着,不可让任何人接近这里。”在场的几人当中,最淡定的怕就是慕青冉了!就像是屋中从来没有什么黑衣刺客进来一般,她甚至还能冷静的分析安排,以避免不必要的事情发生。这院子里可到处都是眼线,屋中的动静万一要是被人听见,传了出去,届时……就麻烦了!闻言,鸢心中很是放心不下,虽然说还有流鸢守着,可是那人武功明显在流鸢之上。但若不出去守着,万一被人知道小姐房中有陌生男子,那她的名节可就毁了!再三权衡之下,鸢最终还是慢慢的走了出去,只留下流鸢一人在房中守着。“公子深夜驾临,不知所为何事?”慕青冉淡淡的开口,好像在和流鸢闲话家常一样,完全没有一点更深夜重,闺之中闯进了陌生男子之后该有的反应。“来与你作笔交易!”那人一直没有放开对她的控制,他微微俯下身子,凑近慕青冉的耳旁说道,“不想让你这小丫头死在我手上的话,就让她安分点!”闻言,慕青冉的眸光不觉一闪!她虽是表面上与身后之人说着话,可实际上却一直在注意着流鸢的动静,她故意主动开口和那人说话,就是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趁着方才他们说话的时候,她看见流鸢不动声色的微微侧身,袖管下的手里藏着暗器。只是没想到……还是被他发现了!“流鸢,你也出去。”“小姐!”“出去,听话……”慕青冉朝着流鸢微微淡笑,示意她不必担心。她素来不会违逆慕青冉的意思,此刻听她如此说,流鸢便颇不情愿的向外走,眼睛却一直紧紧盯着慕青冉身后之人,好像要将他碎尸万段的样子。显然是想警告他,她家小姐若有什么不测,他也不要想有好下场!流鸢知道自己打不过他,但玉石俱焚的道理她还是懂的!“既是交易,公子也该有些诚意才是。”说罢,慕青冉轻轻挣扎了一下被反剪到背后的双手,示意她现在仍是任人宰割的状态。闻言,那人竟是果真放开了钳制她的手,负手站在一边,静静的打量她。她很美!这一点毋容置疑!他自是见过很多美人,但都不及她万一,她美得……让人心生摇曳。美丽的女子未必有智谋,有智谋的女子未必有胆识,偏偏这些……他在眼前的女子身上都见到了。“不知是何交易?”慕青冉安然的落座,又给自己斟了一杯热茶,捧在手心里,微凉的指尖这才渐渐回暖。“慕振德手中有一份名册,你助我得到它。”清冷低沉的嗓音响起,他站在窗边,月光从窗外渗漏进来,逆着月光,慕青冉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却能分辨那一双眼,寒光锐利。“什么名册?”“……”见他不再言语,慕青冉不禁望向他,看他似乎没有说的打算,便不再追问。“于我有何益处?”这才是最关键的,于她没有益处,算是什么交易!“那本名册,会给尚书府……带来灭顶之灾。”毫无一丝感情的声音缓缓响起,他的眼色与他的声音一样,都显得清清冷冷。闻言,慕青冉神色不禁一凛,目光直直的望向那人,忽而笑道,“哦?尚书府遭难,我身为尚书府的小姐,自是首当其冲,何来益处?”“听闻当年沈太傅之女——沈沁如,才女之名遍传临安城,最后却下嫁给了一介寒门学子,诞下一名幼女之后,不过三年光景,便红颜早逝了……这个中曲折,想来慕小姐比我更清楚吧!”从那晚被那个不受宠的公主跟踪来到这之后,他便派人再次去查了有关尚书府的一切,不想牵扯出的却是一桩桩陈年旧事,也算是意外收获。“公子可知,唇亡齿寒……若我自己所为,尚可保的一命周全,可若依公子所言,只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慕青冉并不惊讶他为何知道这么多,此人来历大有背景,若非对她有多了解,今日也不会贸然前来。听闻慕青冉的话,来人微微挑眉,心道果然是个聪慧之人,都到这个时候了,竟还不忘和他讲条件。“……我自可护你周全!”他极少如此郑重其事的向人承诺什么,可一旦许诺,便定然不会食言!“何以为证?”口说无凭,她没道理信他到如此地步。那人略微思考,随后便从腰间扯下一个配饰,那是一块月牙形的玉佩,上面雕刻着繁复的花纹,玉制上乘,是少有的墨玉。“这是我随身携带之物,以此为凭!”他没有说的是,这墨月玉佩在江湖人眼中便是他身份的象征,见此玉佩,如见他本尊!慕青冉伸手接过那枚玉佩,放在手中把玩,瞧着做工很是精细,觉得这玉佩恐怕大有来历。待到尚书府的事情一完,这东西还是要尽快还给他的好!又深深的看了慕青冉一眼,那人方才要准备离开,却是忽然觉得眼前有些眩晕,身子有些脱力。他猛地转身看向身后之人,却只见她仍是一副温柔无害的样子,浅笑盈盈的望着他。“你胆子不小!”他目光阴测测的盯着慕青冉,觉得自己到底还是小看了她。“我并无恶意,只是想告诫公子,这样贸贸然的闯进女子闺房,可不是君子所为。”“解药!”“这并非是毒,因此并未配制解药。”说着,慕青冉走向屏风边的香炉,那里还燃着刚刚鸢点的安神香。“这香炉里面焚的是月祭草,有安神的作用,这本没什么,只是……我身上的这件衣服却是用薰阳花的花瓣熏制过的,这两味香气混在一起,却有使人浑身乏力,头脑晕眩之感。”看着对方目光凌厉的射在自己身上,慕青冉却是毫不在意的轻轻浅笑,“公子是不解为何我没事吗?我身子不好,常年服药,所用之药里倒是有一味药材与其相克,因此才能无碍。”那人情绪不明的微眯着眼睛,听她如此解释方才明白了过来。难怪她如此痛快的将她两个丫头支了出去,原是留了后手。“公子还是让你的手下前来接应一下,也好趁此机会一并离开吧!”慕青冉的眸光莹莹发亮,烛光下影影绰绰,好不迷人。若说这世间还能有什么人是让他感到如此好奇的,想来也只有眼前这个女子了。她竟能事事料到,面面俱全,全然不见一丝慌乱与无措。他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女子,确切的说……他的身边很少出现女子!“多有唐突,告辞!”那人飞身离开的时候,眨眼便不见了踪影,只留下空气中飘散的一句话,“我名唤冥夜!”慕青冉看着他离开的身影,不禁心下一叹,看来没有让流鸢和他直面对上是对的,都已经中了迷香,竟还能如此来去自如,当真深不可测。鸢和流鸢进到屋中的时候,慕青冉仍是安然的坐在椅子上,将手中冷掉的茶放在了桌上。“小姐,您怎么样?”见房中已是没有了人,鸢快步走上前来,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她。“无事,不必担心。”一边安慰着她们两人,慕青冉一边将手中的玉佩拿给流鸢看,“流鸢,你看看这个,可认得?”那玉佩之上并没有刻字或是有其他代表性的东西,不像是官家出来的东西,既不是朝中,那便极有可能是出自江湖。慕青冉并非是江湖中人,是以对这些也不是很了解,反倒是流鸢想来会多有涉猎。“小姐,此物你从何处得来?”看着慕青冉手中墨色的玉佩,流鸢眼睛微瞪,很是惊讶的样子。“可是有何不妥?”“这是地宫宫主的信物!”那是一个江湖帮派,在江湖中的地位,有些微妙……亦正亦邪,很少有其他门派去招惹他们,也从未有人知道他们的具体位置在哪。只知道地宫宫主叫冥夜,他手下有十二名护卫,唤作地宫十二星,个个武功高强,身负绝技。流鸢也只是知道一些江湖传说,从未与他们正面交锋过,再详细的却是不知道了。“嗯……我知道了。”慕青冉淡然的将玉佩收起来,心里却是隐隐有些震惊!江湖帮派?!他们怎么会卷到朝堂中来?“小姐,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你们也早些去休息吧!”直到慕青冉躺在床上的时候,她的手里还在把玩着那个玉佩,心里的情绪久久不能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