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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经常常见到她,每一次都是那么的不能确定。
但现在,看到了她,他就明白了,在他的梦中、或者幻觉中不断出现的,就是这个目光朦胧的女人!
他逐个亲那些小小的指尖,说:“如果我那个时候,知道你爱我,我就不离开了。我娶了你,然后生一堆小孩,让他们自己到山里摘果子吃。”
“你准备犯计划生育错误啊?况且,我还未成年呢。”
“可以到派出所改年龄的。我知道,很多女作家把自己的年龄改小了嘛。你呢,为了嫁给我,把年龄改大些。”
琼笑:“你以为,派出所管户籍的,那么容易收买啊?你都不知道她们付出了什么呢。再说,如果那时候你娶了我,我们现在肯定还在乌尕小镇上呢!”
罗滋叫起来:“那好啊!我现在就想回去呢!你跟我回去!我在这里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啊!”
“讲笑啊,你?”琼说了一句粤语。
“不是讲笑,是真的。我厌恶城市,早就厌恶了。你看,很多人青年时期的奋斗,就是要离开乡村,来到城市。但是等他们人到中年……”
“人到中年怎么啦?”
“等他们人到中年,他们又在努力要回到乡村去,你说是不是?”
“是啊,所有人都是这样。他们在城市里闹腾够了,又渴望回去了。”
“不是闹腾。你看我闹腾了吗?没有,我们都没有闹腾,而是城市本来就不好玩。现在,什么坏东西都在城里,乡下或许还和过去一样,是干净的。”
琼的目光朦胧,陷入回忆:“你那时候,突然就消失了。到了赶集的日子,我再也找不到你了……”
罗滋说:“我大学毕业了啊。我是学历史的,但我喜欢画画,还喜欢写字和刻章。”
“你的老师是谁?”
“我伯父,他教我的。他是书画家、金石大家,没想到,大学里学的东西没用,他教的东西我倒发扬光大了。嘿嘿。”
“你还真把画画当活路了啊?”
“我想,以后是的。现在吗?我还上着班。你父母是老师喔,我就画过许多乡村女教师,在重庆的一本文学杂志上发表。”
“我看到过的,一直留着有你作品的杂志。”
“你知道重庆的罗十弘吗?大资本家,我爸爸的爷爷。过去,我爸爸因为家庭出身成份不好,所以,他不但不能上大学,连婆娘都找球不到!”
琼又为他的家乡粗口笑了一笑。
“那,你从哪里来的呀?”
他笑了:“当然是我妈生的。我妈很好,她爱我爸,不管他是什么成份。她是他们那一代人里最好的女人!”
他又说:“来,说说你吧!我对你毫无所知。”
“我还好,在成都上学,放假回家,看很多书。后来,每个赶集日,我都在集市上溜达,实际上是为了去看你。”
“哎呀,有人看我呀,我都要脸红了啊。”
“只是时间不多,要按时回家。你不知道,我觉得没有比你更好的人,我多么想躲在人群中不回去,等你画完画后带我走……”
罗滋动情地说:“那么,我现在带你走,可以吗?”
(后来的很多时候,罗滋眼前都会出现这样的幻象——
尘土飞扬的大路,炎热,令人窒息。一个小姑娘站在路旁,表情茫然,略带忧伤。
她那年幼的、没有发育成熟的身体,裹在褪色的粉红细棉布衫裙里,发黄的卷曲辫子像乡间秋天玉米的红缨,嘴唇似开始融化的水果糖……
她细细的米牙,就咬在那糖果一般的嘴唇上。
谁也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孩子。
她好像没有过去,也没有来路。
是谁吩咐了她等候?
你看她神情恍惚,目光朦胧,不知从何时起,进入了一个巨大的梦幻……
就在这条烟尘滚滚的道路上,她在等待他出现,等待他将她领走……
后来的许多时候,罗滋都这样幻想他们的开始,这样编造。
因为,她无论如何,都是迷途的孤女。她无论在哪里出现,都是对他的等候。她唯一的道路,就是他的道路——
就像西篱写的诗:
稻草人在哪儿啊?
稻草人,我要与你再见了!
那一片香香的田土,
留给你了。
除了你,谁更有权利
拥有果实累累的领地?
稻草人在哪儿啊?
我将乘什么样的车?
我的马儿已经疲惫,
领我走的人昂首挺胸,
道路发亮,远远地发亮……)
琼看他一眼,深深吸了口气:“我结婚了,孩子都四岁了。”
他低着眼睛抽烟。
沉默了一会,她紧紧地抓住他的手:“告诉我,你什么时候来南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