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2. 道路发亮(1 / 2)

废墟之痛 西篱 1803 字 2022-1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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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听见从马尔康女人胸腔中传出来的声声叹息。她想说什么,罗滋说话了,他望着马尔康女人的眼睛:“可是,康巴女人是不会背叛她们的丈夫的啊!”

马尔康女人咬着嘴唇:“到了冬天的时候,若尔盖的草都被冰雪覆盖,草死了,只有根还活着。春天,红原上的草又长出来了,你说那长出来的,还是原来的草吗?”

“当然不是。”罗滋只好说。

“对了。女人的心已经变了,已经不是原来那颗心了。”

大家一时没说话,在车里默默坐着。

罗滋看着琼,琼明白他的意思,对他点点头。

于是罗滋又对后面的马尔康女人说:“好了,我老婆想通了,我们答应帮你。但是,你想去哪里?还有,你得告诉我们,女人的心是如何变的。”

马尔康女人深深叹口气:“我在阿坝的时候,一到晚上,那些藏族男人就到镇上来喝酒、唱歌,有时候还跳舞,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回到他们的帐篷里去。有一个黑黑的汉子,他年青又英俊,他的歌声最动听,即使是在远远的雪山顶,也可以听得见他的歌声。这个穿藏袍的男人啊,他腰间的藏刀比什么都更锋利,他的舞蹈像雄鹰一样,他迷住了我的心!他说,他家已有上千头牦牛,还有马匹和一大群羊,他要我嫁给他。我说我已经嫁人了。他就把自己的手指头割破,将血全部滴进酒里,然后把酒全喝光,将瓶子砸碎。他最后说,他不要牦牛和马匹了,他要周游世界,去找更漂亮的女人……”

说到这里,马尔康女人放声痛哭起来。

她哭着说:“我要去找他,我夜夜都梦着他。他曾经给我一条皮腰带,上面镶有红宝石,这是他最贵重的东西……我在白天里睁大了眼睛看他的身影,在夜里用我的鼻子嗅他的气味,我会找到他的……求求你们,带我走,我要找那个雄鹰一样的男人,他带走了我的心!”

一一五

灰绿的岷江水迎面而来,溅出无穷无尽的水花。男人默默无言地开车,两个女人就看那白花花的水,那是这寂寞的路途上最快活美丽的。

每当车爬上一道高高的山梁子,琼就和马尔康女人一起,把那些画有符咒的各色纸片撒出去,一齐大叫:“阿娜赛吁——”

经过了小寨子沟,不久就到了上下海子。

到上海子的时候,吉普车熄火了。他们在茂县时因为马尔康女人而忘记了加油。

罗滋只好将车停在路边,等待过往的车辆。

站在公路上往下望,上下海子的水没有流动,是碧绿的颜色,如同坚硬的翡翠。半个多世纪前,这里的大山之间是两个富裕的村庄,不是“海子”。有一天深夜,突然之间地动山摇,大山分裂成为宽阔的峡谷,村庄陷落谷底,地下水汹涌而出……没有叹息和呼救,无论鸡犬牛马、男女老幼、幸福怨艾、欢乐哀愁,一切人间声息事务,和夜晚的梦一道,永远地沉没于八十余米深的水中……

上下海子,就是那次大地震留下来的堰塞湖。

如今,他们只看见涟漪起伏的碧绿的水。海子边的山坡,种满了玉米,山水之间,宁静如水,没有一丝往昔的记忆。

明媚的阳光下,山坡上的玉米挺拔茁壮,绿油油的。

等了近两个小时,还是看不到过往车辆,三个人有些着急了。车里仅剩的几只啤酒也喝光。最后一支香烟,罗滋给了马尔康女人,他和琼则分吃了一块她的青稞糌粑。

“到松潘就好了,”罗滋安慰她们,“到了那里,我要在车里装满食品:啤酒、牦牛肉干,以及琼爱吃的红李子。”

终于有一辆旅游车来了,罗滋拦住,要求司机给些油。车里是广西来的一个旅游团,全陪是广西人,不耐烦地催促重庆司机:“他妈的,赶快一走了之,理他干什么?耽误我们的时间!”

重庆的地陪是个哼着山歌的藏族小伙子,立刻呵斥他的广西同事:“你他妈的住嘴,换了是我们要人帮助呢?你这种人出门在外,肯定讨死!”

灌好油,琼给钱给司机,司机拒绝了,告诉他们:“前头有只公羊带着几头羊,从大岩石上跳到山谷里去了!”

“为什么?”

“不知道。最近动物自杀的事情还真不少,听说北川的水牛在半夜都撞开圈门,跑到田里去了……松潘那地方不安生,你们不要在那儿停留。”

“阿娜赛吁——”

漂亮的旅游车顺岷江而下,转眼不见。

罗滋和琼回到车上,发现马尔康女人已经不知何时离去。

琼问:“她是不是到山上唱歌(方便)去了?”

“这里的山光秃秃的,没遮没躲,她去哪里唱歌?”

他们又等了十多分钟,还是不见马尔康女人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