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在玉竹峰的崖顶,白非夜正右手撑着额,斜躺在寝殿的汉白玉榻之上,左手则执酒觞,皱着眉头,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黄酒。
紫衫随侍一旁,替他温酒倒酒。
玉榻之上,铺了一张雪白的白虎皮,白非夜功力超然,并不觉得寒凉,便只穿了一件绢丝单衣,待他偶尔拿酒时,就会不经意牵动衣衫,裸|露出锁骨处雪白的肌肤,光滑细腻,白洁莹润,就连身为女子的紫衫看了,也不禁心神恍惚。
但白非夜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的脑海里想的都是连日来的烦心事。
这些天来,他终日肃清教务,接连斩了库吏二十余人,将一干惹得神教乌烟瘴气的宵小清剿殆尽,而后又扶植自己的势力,将周子正封为大长老,重掌神教教务,职位在教主与圣姑之下,却在万人之上。
此时,他才算是将重冥教整修一新。
但教中却还有一人,圣姑白琳琅的夫君,代教主朱子萧,让他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
这些日子里,白非夜每日都要接到无数告发朱子萧排除异己,滥杀无辜的信函,他气急,恨不得一掌毙了朱子萧,可每每临到行刑时,却又不得不顾姐姐的面子。
这七年来,重冥教虽然没有发展,但总体来说并没有衰退,朱子萧除了素日里行事乖张之外,对白琳琅倒是十分恭敬谦卑,于是‘姐夫’这个称号,着实是让白非夜头疼。
不,简直是如鲠在喉。
说到底,朱子萧是他的姐夫,明面上虽然混账,却也还是忠于白家的。而白琳琅此时正身在苏州,接到自己的信后,最快大约也还要半月才能回来,于是,处死朱子萧之事便始终不得落实。
如今的重冥教,与他儿时所待的重冥教已经大相径庭,整个神教中,他唯一信任的两人,一个是白琳琅,一个就是江琉莹。可这二人,如今一个远在苏州,一个恃宠而骄,与自己作对!
想到此,白非夜便觉得有些莫名失落。
平日里教务繁忙时他还不觉得,可等到夜幕降临,四下无人之时,他便如何也提不起精神,脑海里都是这些年的恩恩怨怨,可谓是火光与血肉横飞,这是他不可规避的梦魇。
睡不着时便只能饮酒,在酒精的麻痹之下,一夜夜的才能昏昏入睡。
“教主,今晚……仍是不能入睡么?”紫衫在一旁温酒,眉目间多有疼惜。
白非夜摆摆手:“不碍事。”
紫衫叹了口气,索性放开炉中酒壶,走到白非夜跟前,俯下身子凑在他耳旁,道:“教主,从前我与紫衣便是您的贴身侍婢,这么多年始终在等您回来,如今好不容易等到您了,您可千万要保重身体,莫要再教我们担心。”
“知道你们忠心,放心罢,我醉了也便睡了。”白非夜说完,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教主……”紫衫欲言又止,嗫嚅许久,才鼓起勇气道:“要不要奴婢叫人来伺候您就寝?”
白非夜面带疑惑,侧头看向紫衫,便见她的衣领略开,露出两团雪白的酥胸,自己的手臂便被她抱在怀里,而她的眼眸里,正燃起一团团说不清道不明的迷离,充满着诱惑与渴望。
“教主……”紫衫红唇轻启,贝齿张合,呵气如兰。
“你怎么了?”白非夜蹙眉。
“奴婢……”紫衫红着脸,欲言又止。
此时的寝殿里正生着一炉炭火,但饶是如此,屋外白雪纷纷,屋内也未见得有多暖和,白非夜见她如此,思索了片刻后,便站起身来。
紫衫的心头便开始狂跳,本以为白非夜即将对自己做什么时,却不了他竟然径直绕过了自己,转而走向一旁的置物架,在上头取下裘皮大氅盖,最后在了自己身上。
“天气冷,多穿点,不要着凉了。”白非夜说完,重新在榻上躺下。
“……”紫衫紧咬唇瓣,许久不敢说话,她的双手紧紧攥住裘衣,心头的火焰就似是被一盆突如其来的冰水泼来,陡然浇熄。
“再温一壶酒,便出去吧,我乏了,你也早些休息。”白非夜虽然闭着眼睛假寐,但他耳朵很灵,听得出紫衫指关节攥住大氅的声音,也听得见她的喉咙里正发出嘤嘤低鸣。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也知道她有委屈,但是他并不想碰她。
“你还不走么?”白非夜见紫衫迟迟不动身,便催促道。
“为什么……”紫衫似是用尽了力气,才终又抬起头,看着白非夜,哀求道:“奴婢念了您这么多年,从小到大奴婢心中只有少主您一人,为什么你不喜欢奴婢?”
“我喜欢你,但我的喜欢与你的喜欢不同,”白非夜睁开双目,清澈的眸子里却似乎漾着此间最深沉的感情。
他看着她,一字一句道:“你和紫衣是我最信任的人之一,我将你们当亲人,才不想白白耽误了你们。”
“耽误?能和少主您在一起,又怎能算是耽误?”紫衫声嘶力竭,眼角淌出两道清泪,她几乎是再顾不得主仆之礼,整个人扑在白非夜身上,哭诉道:“少主,奴婢不求名分,只求一刻欢愉!哪怕只是一夜,只要能让少主开怀,紫衫无怨无悔!”
白非夜并不推开她,反而环顾上她的双肩,就像在安慰一只小猫一样,从上到下的抚摸,一下又一下。
不知多久过去,殿中的炭盆降息,屋子里的温度渐渐变凉,直到最后一根红烛燃尽,二人依旧维持着这个姿势。
“哎……”空气中飘着一缕叹息,不知是白非夜的,还是紫衫的。
“奴婢这就去取烛火和炭盆来。”紫衫直起身子,认命地从白非夜身上起身,随后吸了吸鼻子,将身上的大氅放回置物架上,理了理衣衫便快速地退了出去。
等过了片刻,捧着烛火和炭盆进来的却换成了紫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