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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夏离开省队的那天雨很大。
暴雨倾盆,雨声轰轰烈烈。路上的积水如小溪一边流淌着,快要没过脚踝。
闻夏不等雨停,倔强地撑着伞拖着一个大行李箱走出体操训练中心。
她没有回头。
回想起进入省队那天,那也是个大雨天气。
那天的情形,她还记得很清晰。
爷爷、奶奶撑着一把红黑格子雨伞送她。那把伞很大、很旧,伞面上满了黄褐色的锈斑。雨水从天上泼下来,还会渗水。闻夏的头发、肩膀都湿湿的。
那时,他们从老房子里出发,打了一辆出租车。车开了40多分钟。
天气不好,车里很闷。司机放的空气清洗剂与汽油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闻夏被难闻的气味熏得晕车,胃一直在抽搐。
等到了省队门口,她冲下车先在外面稀里哗啦地吐了。
奶奶撑着伞不停给她拍着背。爷爷就顶着大雨,跑到马路对面的给她买了矿泉水。回来时浑身都浇透了。
她的前教练张瑶出来接她的时候,她还顶着一张惨白虚弱的脸。
张教练个子不高,皮肤有点黑,体型微胖。那时候她才四十来岁,但头发却早早布满银丝。
闻夏当时还怕自己状态不好,不被教练喜欢。但张瑶看见她却笑得很灿烂,很和蔼。
她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是“这小丫头好漂亮,眼睛很亮,一看就很聪明。”
闻夏有些害羞,脸红了,被夸奖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
张瑶亲昵的摸了摸闻夏的头,然后很自然地接过她的行李。
她向闻夏爷爷、奶奶保证,一定照顾好闻夏。然后牵着闻夏的手,走进省体操队。
这一牵手,就牵了接近十年,直到她病退。
后来闻夏年纪大一点了,张瑶也爱逗她。
说当时闻夏就一小落汤鸡,是个眼睛里写满了紧张害怕的小可怜,哪里看得出漂亮不漂亮。
就是哄她害怕,让她放松。
张瑶说着觉得好凶,闻夏听后也傻乎乎地乐。
闻夏跟张教练关系很好,她突然很想很想她。
全运会夺冠之后跟张瑶打过电话,闻夏没敢把一大堆烦心事告诉她。
张瑶已经开始化疗,治疗过程要保持好心情。至于她这点问题,自己就能解决,没有必要让教练为她操心费力。
她要好好养病。说句不好听的,万一养不好,那人生最后阶段的日子也该属于她的家人。
*
闻夏来到门卫处,递交了资料。
非休假时间外出需要证明,保安查阅之后才会放行。
今天值班的保安大叔跟她比较熟。小时候,嫌弃食堂饭菜难吃,就总想着偷溜到外面买零食,被他逮过好几次。
“闻夏你退役了?”保安大叔很惊讶。就一个月前,闻夏还狠狠地风光了一把,今天就这么走了。不过他在体操队也干了很多年,也见过不少头天还好好的,第二天就突然走掉的人。不稀奇。
“嗯,退了。”闻夏淡淡地说道,她嘴角硬扯出一抹微笑。
“没受伤吧?”保安大叔关心地问。
体操运动员大多来的时候好好的,离开时却带着浑身的病痛,还是影响后半生的病痛,治不好那种。他看着就很心疼。
“没有。”闻夏摇头。虽然肩伤在这个雨天有些隐隐作痛,但这点上真不算什么。
“巅峰退役挺好的。没伤没病,又有成绩,还赚到了奖金。你才16岁,回去好好学习,还能争取念个好大学,找份正经工作。前途无量!”保安大叔笑着恭喜,他是真心为闻夏开心。
虽然给体操队当保安,但他真的不喜欢这门运动。太苦了,但凡家庭条件好点的都舍不得孩子练。在他看来这个年纪退役倒是一件好事。
闻夏再次微笑,谢过大叔好意。
旁人对体操的不了解,甚至误解,她也只能一笑而过。
约好的滴滴专车就停留在门口,司机热情地帮她将行李放到后备箱。
黑色的轿车以平稳的速度在城市里穿行。
要说对省队没有半分的留恋那也不对。这里有她许多的回忆。在王志华出现之前,她在省队的生活其实很快乐,就选现在离开,记忆中快乐也是远远大于悲伤。
然而,闻夏并没有回头看。
过去,也就过去了。她还要向前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