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老奴马醉前来传话,让杨延嗣收拾一下,准备随沈伦去会友。杨延嗣穿了一身青衫布衣,方巾在头上包了一个鬏,拿了一把折扇做装饰。赶到太学门口牌楼下的时候,沈伦已经在等他了。在沈伦身边,有一顶软轿,八角顶,四方身,通体刷着朱漆。软轿旁边站着两个躬着腰肢的壮汉轿夫。让杨延嗣意外的是,在沈伦近前还站着三位学子。年龄比杨延嗣略长,一个个穿的很骚包,佩环带玉的,恨不得把值钱的东西都挂在身上。杨延嗣以为沈伦只是带他一人去会友,想不到还带了其他人。“拜见老师!”杨延嗣移步上前,躬身施礼。沈伦脸色有些不好看,黑着脸说了一句。“也许!你的话是对的。”说完这句,沈伦坐上了软轿。轿外的其他三人摸不着头脑,不明白沈伦的意思。唯有杨延嗣听懂了沈伦话中的深意。他所料不差的话,这三位学子,应该都是沈伦所扶持的贫寒学子。他们爱慕虚荣的精心打扮,让沈伦有些失望。沈伦一生为官清廉,最讨厌腐败奢侈之风。这三位学子出身贫寒,为入仕途就已经开始贪慕虚荣了,未来难堪大任。三位学子并不知道自己已被沈伦厌恶。见到杨延嗣,三人眼前一亮,凑上前,攀关系。“想必你就是小夫子师弟,久闻大名,如雷贯耳。”杨延嗣抱拳,“见过三位师兄,叫我杨延嗣即可,小夫子之名实在是担当不起。还未请教?”“李梦!”“王前!”“张朝!”四人通禀了姓名,开始互相攀关系。杨延嗣有勛贵身份,受到了三人追捧。杨延嗣表现的很谦逊,“三位师兄皆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之辈,师弟我还要多向三位学习。”王前,张朝,李梦三人听到了杨延嗣恭维,心里很受用。张朝捏着折扇笑道:“不是为兄自夸,五经为兄已然通读,待到学会治经文章,明年就能下制科科场。到时候一定一举得中。”“敢问师兄通读五经用了多久?”张朝一脸傲气,“不多不多,三年尔。”杨延嗣闻言竖起了大拇指,“厉害!厉害!”软轿中,沈伦的脸皮黑的像是锅底。他明确的感觉到,杨延嗣在故意给自己上眼药,每一句夸赞王前三人的话,在他耳中都变成了讽刺。似乎在嘲笑他识人不明。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在杨延嗣未入太学之前,王前三人在太学内都是佼佼者,课业一直评优。他瞧着三人也顺眼。自从杨延嗣出现后,一切都变了。在杨延嗣面前,王前三人显得幼稚、笨拙、愚蠢。他越看越觉得三个人不顺眼。耳听杨延嗣滔滔不绝的吹捧王前三人,他觉得异常刺耳。“起轿!”沈伦气的踢了一脚轿门,两个轿夫抬起了轿子,吱呀吱呀向前走。杨延嗣四人没有资格坐轿子,只能溜达溜达跟在沈伦轿子后。经过了一番攀谈,王前三人的家世和学识他已经探查的差不多了。三人家里都有几亩薄田,跟勛贵比起来确实是贫寒,但是跟真正的百姓比起来,却也富裕不少。三人中,李梦的话不多,却是学识最好的,王前和张朝勉强能在太学内排上一号。行行复行行。一行人走到一座花楼前停下了。杨延嗣抬头,有些愕然。他没料到沈伦会友的地方居然在长乐坊。一个多月的发展,长乐坊已经洗去了花楼的外衣。处处都透着质朴典雅,来往客人,以读书人和勛贵子弟居多,中间还夹杂了不少官员。进了长乐坊门,里面的摆设并没有多变,客人却多了近乎一倍。一楼的伙计明显增加了不少。在柜台伺候着的如梦一眼就瞧见了杨延嗣,想要打招呼,被杨延嗣制止了。一个黑衣小厮在如梦指派下,来到了杨延嗣面前。“几位爷,里边请……”沈伦略微点头,“带我们去绾阁!”黑衣小厮点头哈腰,“几位贵客楼上请。”绾阁这个名字杨延嗣有些陌生。作为长乐坊的东家,他居然不知道长乐坊内还有绾阁这个地方。王前三人踏着楼梯,望着一楼大堂内的繁华,眼中充满了羡慕。张朝忍不住感叹,“这长乐坊开张一个半月,已经成为了咱们这些读书人必来的地方。”王前附和,“长乐四绝,冠绝汴梁。这长乐坊内,什么都好,就是东西的价钱太贵了。”李梦感叹,“这长乐坊的东主,深知商贾之道啊!”三人脸上,都有大写的羡慕神色。沈伦黑着脸在黑衣小厮带领下上了二楼。瞧见二楼上一排排的素描画,脸色更黑了。“杨延嗣,你跟这长乐坊的关系还不一般啊!”近乎咬牙切齿的声音。王前三人闻言,都看向了杨延嗣。他们似乎都想知道杨延嗣和长乐坊的关系。杨延嗣尴尬一笑,“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弟子也只不过是受人之托而已。”沈伦听到杨延嗣解释,面色缓和了几分,训诫道:“尔等以后都是要当官的人,切忌不要跟这些烟柳之地沾染上太多关系。”王前三人得知了杨延嗣跟长乐坊只是普通的利益关系,眼神明显暗淡了一下。原本打算以后跟着沾光的心思,也被他们掐死在了腹中。黑衣小厮在二楼并没有停留,而是直接上了三楼。杨延嗣这才恍然大悟,长乐坊内的一楼和二楼都是他设计的,可是唯独三楼是初醒一手操办的。难怪他不知道绾阁的存在。他自己从来没上过三楼。绾阁位于三楼正中,足足占用了三楼近乎一半的地方。绾阁装饰典雅,以黑白二色为主,处处透着文人气息。隔着老远,杨延嗣也能听见里面的饮酒作乐声,中间还夹杂着姑娘们的喝彩和轻笑声。沈伦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地方,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或者害羞的地方。这让杨延嗣忍不住腹谤沈伦……道貌岸然!刚才还在教训我,转眼就变成了老色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