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惟信率先开口,他声音低沉的说道:“爹,孩儿觉得,不宜冒险。李继迁这个老狐狸,藏了定难军十几年,让我们错估了他的势力。如今定难军所展现的势力,远超我们的预估。一旦我们参与到了党项的内战当中。很有可能会遭到定难军严厉的打击。目前暴露出来的定难军人数只有三万人,可是我们谁也不能保证,李继迁会不会还有其他的后手。”折御卿慎重的说道:“大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一旦让李继迁吞并了野乞部族,我们折家再想图谋绥州和银州,几乎就成了不可能的事情了。”折惟忠眨巴着眼,感慨道:“要我说,还是表弟聪明。仗还没有开打,就先从野乞干泊手里讨要了一州半的地盘。所以,就算野乞干泊真的败在了李继迁手里,他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反而还赚了。”折御勋瞪了折惟忠一眼,不满的道:“你好意思说人家,看看人家杨延嗣,再看看你。明明你比人家大五岁,可是你做的事情,连人家一根汗毛都比不上。”“爹,您不能长他人志气,灭儿子威风啊。”折惟忠张嘴狡辩。折御勋凶狠的瞪了他一眼,他吓了一跳,乖乖闭上嘴。折御勋问折御卿,“如今党项内的战事扑朔迷离,杨延嗣准备怎么应对?”折御卿郑重道:“据杨延嗣传过来的消息,他已经派人向大同军送去了不少军械,同时已经命令他麾下新建的铁骑军,以及游骑军,共两万兵马,随时待命。瞧杨延嗣的意思,似乎不会轻易的放弃野乞部族。他很有可能会支持野乞部族和李氏部族继续斗下去。甚至……”折御卿顿了顿,而后声音沉重的道:“甚至,他有可能会在野乞干泊败退以后,亲自上阵和李继迁一决雌雄。”折御勋闻言,沉吟道:“咱们这个外甥,可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他敢派遣出近七万人和李继迁对着干,肯定有利可图。”“爹……”折惟信想要提醒折御勋,还是谨慎行事好。折御勋摆了摆手,制止了折惟信继续说下去,他平静的道:“我心里有数。”折御勋作为一家之主,他心里一旦决定的事情,折家是没有人可以反驳的。折御卿听到了折御勋对杨七的评价,乐呵呵笑道:“大哥说的不错,咱们这个外甥,那是属猴的,贼精贼精的。从他到西北至今,我就没见过他在谁手底下吃亏。”折御勋迟疑了一下,试探的问道:“你的意思,咱们折家应该发兵?”折御卿坚定的道:“必须发兵。眼下这是咱们唯一的机会,一旦错过了这个机会。以后想要拿下绥州和银州,那可就难了。再说了,您不是之前和杨延嗣已经商定好了嘛。他答应了帮咱们兜底。所以说,咱们即便是败了,也不过是损失了一些兵马而已。”“那就这么定了。”折御勋一锤定音,他吩咐道:“咱们两府内的兵马,加起来有十二万。惟信,你率领五万兵马防守两府,有事不绝的话,可以派人告知我。如果来不及告知我,就派人送信去复兴府的复兴武院,求教杨业。为父相信,杨业不会见死不救。有杨业帮忙,为父相信我两府之地的防务,可以高枕无忧。二弟,你我兵分两路,你带领三万人马,入银州,扰乱李继迁的布局,必要的时候可以联合大同军他们,一起给李继迁沉痛的一击。我率领四万人马,进兵绥州。如今李继迁的大部分人马都调到了银州内,绥州很空虚。我会尽快平定绥州,尽量赶到你们决战之前,进入到银州。到时候,还能帮你们一把。惟忠,咱们折家新建的重甲骑兵,就由你统领,跟随着你二叔前往银州,务必听从你二叔的调遣。”“明白。”“孩儿明白。”“孩儿明白。”折御勋站起身,其余的人也跟着站起身。折御勋目光在堂内的所有人身上扫视了一圈,然后郑重的说道:“折家兴亡,在此一战。此战若胜,我折家将会雄踞西北,以后再也不用看其他人的脸色过日子。此战若败,我折家就得继续蛰伏。为了折家!”“为了折家!”随着折御勋确定了出兵的事宜,折家麾下的兵马也开始频繁的调动了起来。七万折家最精锐的兵马,兵分两路,一路由折御卿带领,侵入到了银州。一路由折御勋带领,侵入到了绥州。诚如折御勋所言,李继迁几乎把大部分的兵马,都调集到了银州,准备跟野乞干泊决战。在毗邻折家地盘的两州之地上,虽然也布下了不少的兵马,但是大多都不是精锐。折御勋在入了绥州以后,势如破竹。一日之内,连破了绥州四城。如果不是因为绥州多山路的话,也许折御勋能够拿下绥州六城。折御卿这边也不弱,银州虽然有李继迁的重兵,但是大部分都防御在东北和正北,正南面的防御很薄弱。在折惟忠重甲骑兵的帮衬下,折御卿也连下银州三城。折家的加入,彻底的搅乱了党项内的局势。……大同府城。杨府。一直在关注着党项内占据的杨七,在得知了折家已经发兵七万,侵入到了党项内部以后,大醉了一场。在两位妻子疑惑的眼神中。杨七丢下了一句高深莫测的话。“大局已定。”初醒和曹琳二人,可不是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对于党项内部的局势,她们从大同府城里的传言,以及杨七的只字片语,多多少少了解了一些。在她们看来,党项的战局才刚刚拉开了序幕。她们不明白杨七为何一口断定大局已定。……夏州。野乞干泊的大帐中。野乞干泊面色阴沉的可怕,李继迁突然祭出了定难军,让他折损了六万多的兵马,对他的打击很大。如果不是因为他麾下有一千的重甲骑兵在面对定难军冲锋的时候,犹如中流砥柱一样扛着。恐怕,他麾下的兵马会损失的更多。当然了,更重要的还是他麾下的兵马更换了许多从杨七手里购买的装备。不然,他可能会被定难军打的更惨。定难军几乎压倒性的斩杀野乞干部手底下的骑兵,这让野乞干泊真正的见识到了李继迁的力量。从而心里产生出了一丝的恐惧。甚至,他开始怀疑,自己信心满满的发动了这一场两族之间的战斗,到底有没有取胜的可能。所以,连带他看帐中所有人的眼神,都有些阴翳。这其中就包括了老王贵。“王将军,我军如今在定难军的攻伐下,频频受挫。不知道你可有对敌良策?”王贵在进入到党项内以后,所参与的战斗都可圈可点,而且目前还没吃过败仗。这让野乞干泊心底里对王贵有点刮目相看。所以,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野乞干泊下意识的开口向王贵问策。王贵闻言,捻着胡须沉吟道:“从目前的局势看,我们未必不能取胜。挡在我们面前的,最强悍的兵马,就属于定难军。而定难军,应该也是李继迁手里的最大的杀手锏。我们麾下的兵马,之前在定难军手里吃了一个闷亏。定难军也因此,在士兵们心里留下了一个不可战胜的印象。只要我们能够顶得住定难军的冲锋,并且打败他们一次,借此告诉麾下的士兵,定难军不是不可战胜的。以此激励士气。只要我们能够吃掉定难军。那么李继迁剩下的兵马,将不足为惧。李氏部族占领的地方,也会任我们索取。”野乞干泊眯着眼,看着王贵,沉声道:“据我所知,王将军麾下的大同军,从进入党项起,到如今,参与的攻城战,大大小小也有十几起了。而王将军麾下的大同军的折损,不足一成。由此可见,王将军麾下的大同军,应该是难得的悍卒。不知道王将军可愿意带领大同军,帮我挡住李继迁的定难军?”王贵一下子就听明白了野乞干泊话里的意思。野乞干泊这是想让大同军去帮他啃硬骨头。王贵又不傻,怎么可能答应他。大同军进入到了党项以后,虽然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但是仗的是兵甲之利。还有杨七暗地里的火药支援。从本质上将,大同军现在还算不上是悍卒。对上了定难军这种被李继迁磨练了几十年的精锐,想要取胜,太难了。王贵带着大同军入党项,可是来磨练兵马的,而不是让大同军来送葬的。“野乞首领……”王贵假装沉吟了一下,面色为难的道:“你应该知道,大同军虽然归我指挥,但是真正的掌控权却在虎侯手里。让大同军正面的去对敌定难军,很有可能会损失惨重。到那个时候,我可没办法跟虎侯交代。而且,据我所知,根据野乞首领和虎侯的盟约。我们大同军只是协助你们野乞部族攻城,并不包括损兵折将的帮你们抵御强敌。”野乞干泊目光不善的盯着王贵,“我付出了整整一个东胜州,难道让你们帮我低于定难军,你们也不肯吗?”“这……”王贵迟疑了一下,郑重道:“野乞首领如果真的需要我们帮你对付定难军,那么还请野乞首领去信给虎侯。只要得到虎侯的应允,我等就算是万死,也会全力帮你挡住定难军。”“哼……”野乞干泊咬牙切齿的冷哼了一声。他想把硬骨头抛给王贵,王贵却把他抛给了杨七。野乞干泊虽然和杨七打交道的时间不是很长,可是双方打过的交道的次数却很多。从他开始和杨七打交道起,他先后把丰州、东胜州,以及好水川以西的百里之地划拨给了杨七。不仅如此,杨七还用那些让他看着眼馋的装备,抽空了野乞部族九成的财力。在野乞干泊眼里,杨七就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他心里很清楚,想要跟杨七打交道,就必须做好被杨七宰一顿的准备。野乞部族已经被杨七啃的差不多了。野乞干泊绝不允许杨七再啃一口。野乞干泊想要迫使王贵出兵去对付定难军,却被王贵给怼了回去。大帐中一下子陷入到了寂静当中。野乞干泊和王贵各自盘算着各自的心思,没人说话。就在这个时候,野乞古谷浑兴冲冲的冲进了大帐内,惊喜的喊道:“父亲,好消息……”野乞干泊一听好消息,顿时来了兴致。最近全是坏消息,一听到有好消息,野乞干泊心里居然有些激动。野乞古谷浑惊喜的道:“父亲,据手下来报。大宋的折家出兵了。他们发兵七万,兵分两路,一路去攻打绥州,一路想银州而来。”“好!”野乞干泊拍桌而起,大笑道:“折家军的战斗力可不弱。有他们帮忙牵制李继迁。李继迁这些该头疼了。咱们的机会也来了。传令下去,一旦折家军进入到银州腹地,我们就兵出夏州,给李继迁一个迎头痛击。”……野乞干泊说的没错。李继迁确实在头疼,头疼欲裂。定难军出击,重挫了野乞干泊,这在李继迁的预料之中。李继迁对他麾下的定难军很有信心。所以他不认为野乞干泊麾下的十五万骑兵,会是定难军的对手。野乞干泊,从来都不在他的对手列表内。真正被他视为对手的,是那个在背后挑唆并且帮助野乞干泊跟他作对的杨七。杨七出手,不仅帮着野乞干泊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甚至还逼出了他潜藏多年的精锐定难军。让定难军的战斗力曝光在太阳下,这对他以后的谋划,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也就是说,以后无论他想要坑谁,人家都会防备着他的定难军。他的定难军也很难再做到,出其不意,一招制胜。在李继迁心里,杨七可以说是心头大患。为了除掉这个心头大患,他不惜和苯教合作,让他们帮忙除掉杨七。可是,从苯教动手到现在,大半个月过去了,他得到的全是坏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