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份的燕京城,太阳已经开始渐渐发威,炽热的照射着大地。这个时候,若是有文人大袖飘飘,行走在路上,一边吟诗,一边作赋,必定会引来不少喝彩声。然而,大袖飘飘的文人多了,那就是另一回事。特别是他们嘴里还高喊着为民请命之类的话。一群大袖飘飘的文人走在街道上,他们高喊着陛下被奸佞蛊惑,他们作为圣人子弟,自当为民请命,前往皇宫门口请愿,以此惊醒皇帝陛下。原本在燕京城内占据主流色彩的僧侣们,被赶到了一边。街道两旁的商铺内的客商、贩夫走卒,听到了文人们嘴里喊的话以后,一点儿喝彩的意思也没有。而是一个个在他们走后,对着他们的背影暗啐。嘴里还念叨着,“这大燕朝,谁不知道陛下对咱们这些平头老百姓是一等一的好。为了给咱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讨回公道,陛下一口气杀了上百的贪官污吏。咱们还赶不及给陛下请长生牌位呢,你们这些穷酸书生就去找陛下麻烦。一个个吃饱撑的,欠收拾。”这些前去请命的文人们到底欠不欠收拾,至少吕蒙正不敢保证。他作为儒家门生,他不愿意在士林落一个恶名声,所以他没办法去驱赶那些前去闹事的文人。为了不辜负陛下的信任,为了保护燕京城内的百姓,他唯有带着一对衙役紧跟在那些文人身后。庞大的队伍在燕京城内游走了一圈,吸引了许多看热闹的百姓们,一起前往了皇宫。皇宫门口。三卫的人马早已将皇宫南门守卫的水泄不通。文人们聚集在一起,冲到了皇宫南门前,眼看着刀枪林立,他们一点儿也不畏惧。反而不顾禁令的往前闯。“唰~”扎马合青木亲自镇守在皇宫南门,看到了文人们一拥而上,他没有任何迟疑的抽出了腰间的佩刀。“无令接近皇宫十丈者,杀无赦!”冷冰冰的语言,以及冷冰冰的刀枪,震慑住了一帮文人。文人们下意识的看向了带头的几人。向家大郎,赫然在列。他是昨夜翻墙跑出来的,跑出来后就直奔王府。他决心要跟着王旦,谋一份大的前程。对于向敏中的提醒,他置若罔闻。向家大郎眼看着扎马合青木逼退了文人们,他焦急的看向了隐藏在人群中的王旦。王旦皱着眉头,冲他点点头,然后往前挥了挥手。向家大郎会意,大声呐喊,“诸位不用害怕,我等是圣人门徒,是大燕国以后的栋梁。陛下治国安邦,还要靠我们,他们不敢对我们怎么样。冲上去!”尚书家的公子发话,公信力自然很高。当即就有急着表现的人,大吼着冲上前。“我们要见陛下!”眼看着一群文人们冲了上来。跟随在扎马合青木一侧的侍卫低声问道:“统领,我们该怎么办?”扎马合青木瞳孔一缩,冷冷的道:“陛下说过,这里是大燕,不是大宋。他不接受任何胁迫。胆敢侵入皇宫十丈,依律斩!”话音落地,扎马合青木率先提着佩刀冲了上去。“噗呲~”“噗呲~”“……”短兵相接。文人们那是御前侍卫的对手。一瞬间,十几人被砍翻在地。后面正在往前冲的文人,看到了血花四溅的场面,吓的赶紧往后退。“唰~”沾满鲜血的横刀架在了向家大郎脖颈上,向家大郎瞪大眼睛,一脸难以置信的愣在原地。扎马合青木盯着他,冷声道:“再往前一步,你就踏入到了皇宫内十丈……当杀!”“噗通~”向家大郎被吓了一个屁股蹲坐在了地上,浑身打着哆嗦。扎马合青木不屑的扫了他一眼,低语了一句。“废物!”人群中,那些始作俑者的文官们,看到这场面,都愣在了原地。他们难以置信。杨七真敢当众杀儒生?难道他的江山不想要了?须知,当年坑杀儒生的秦始皇,足足被儒生们黑了千年。然而。杨七终究是杀了,甚至比秦始皇杀的更果断,一点儿犹豫都没有。眼看着一场文人逼宫的场面,就要因此滑铁卢。始作俑者的王旦,终于站出身,他言辞犀利的质问扎马合青木,“尔等真实大胆,圣人门徒也敢随意诛杀。当真是无法无天,你知道你这么做,是在给大燕国招祸吗?这天下,还是要靠圣人门徒去治理。今日你擅杀圣人门徒,难道就不怕圣人门徒背离燕国而去吗?一旦陛下怪罪,你担当得起吗?”有王旦率先开口,潜藏在人群中的文臣们,也就不再掩饰的站出身,对扎马合青木口诛笔伐。扎马合青木冷冷的扫了一眼那些叫嚣的文臣们,淡淡的道:“什么圣人门徒不圣人门徒的,我不懂。我只知道,皇宫前十丈之内,无令不得擅入,否则杀无赦。作为御前侍卫,守卫皇宫是我的职责,不论谁擅闯皇宫,我都不会刀下留情。”王旦刚要开口反驳,却听扎马合青木幽幽的道:“据我所知,皇宫前十丈之内,无令不得擅入,这一条规矩,就是你们圣人门徒定下的。难道,在你们眼里,你们定下的规矩,你们就不需要遵守?还是说,你们觉得你们圣人门徒,有资格凌驾于大燕国律法之上。又或者说,你们觉得你们天生凌驾于所有百姓之上?”“你!”王旦张嘴想要反驳,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他更不敢承认,儒生们可以凌驾于大燕律法之上。也不敢当众说出,士大夫凌驾于百工之上的话。大燕国律法中,并没有对大燕国的百姓做出任何的三六九等的等级制度。凡燕国臣民,拿的是一样的户籍凭证。所以,这两点,任何一点王旦都不敢承认。只要他承认其中一点,那么整个王家就会跟着陪葬。而王家,不仅会成为儒家的罪人,也会成为大燕国的罪人,被钉在耻辱柱上。扎马合青木的话很犀利,几乎把文臣们能找出的话柄全部被堵死了。一帮子愤怒的口诛笔伐扎马合青木的文臣,当即愣在了原地。场面一度变得很尴尬。向家大郎,打破了这个尴尬的场面。他看到了王旦,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连滚带爬的跑了过去。“王兄,救我!王兄!救我!你不是说没有危险的吗?他们杀人!他们杀人!”向家大郎跑到了王旦面前,拽住王旦的袖子,大声嘶吼。王旦差点没羞的找一个地缝钻下去,他愤怒的扯出了向家大郎手里的衣袖,一把推开他,低吼道:“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向家大郎抬着手,直愣愣的愣在了原地。他不明白,以往对自己和颜悦色,对自己夸赞有加的王兄,为何如此不顾情面的恶语相向。王旦却没有顾忌他的心思,反正向敏中已经跟王家绝交。向家大郎也失去了利用的价值,他自然不需要再继续陪着向家大郎演下去。王旦踏前一步,恶狠狠的盯着扎马合青木道:“皇宫前十丈之内,无令不得擅入。这个本官知道,本官站在十丈之外,你总不可能动手杀人吧?”扎马合青木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道:“十丈之内归我管,十丈之外归吕蒙正管。只要他不治你们闹事的罪责,你们想怎样,跟我无关。”“好!”王旦咬牙叫了一声好。他根本就没有请示在不远处吕蒙正的意思。直接吩咐那些文人们,到了皇宫门前十丈的位置,缓缓坐下。他们一个个坐的端端正正的,在哪里大声的诵读着之前准备好的文章。一篇篇劝杨七向善的文章,频频被齐声诵念而出。诵念声并不洪亮,远远不足以传到宫内深处。但是有些耳报神,很自觉的就把这个消息送进了宫内。文人们在宫外坐了没半个时辰。曹琳在宫娥们搀扶下,匆匆赶到了御书房。“陛下,你快去瞧瞧,外面都闹翻天了。”人还没进门,声音就传到了杨七耳中。杨七放下了手里的笔,抬头看向了走进门的曹琳,“有人把消息送到了你耳中?”曹琳一愣,踱步到了杨七身边,若有所思道:“门外的事情,陛下早就知晓了?”杨七微微点头。曹琳沉吟道:“你既然不搭理外面的那些文人,想必是自有计较。有人刻意的把消息送到我耳中,是想借我之口,给你施压?”杨七缓缓拉起曹琳的手,淡然笑道:“还是你聪明……”曹琳依偎在杨七身上,苦笑道:“妾身哪里聪明,妾身差点被人当成了棋子。若不是你点醒,妾身恐怕还蒙在鼓里。”杨七拉着曹琳坐下,笑道:“今日你就留在御书房,陪朕看一出好戏。”曹琳缓缓点头,头点到了一半,立马摇头道:“妾身还是不陪你看戏了……”曹琳眯起凤眼,冷声道:“咱们一家搬进宫里还不到一年,就有人买通了妾身身边的丫鬟。看来妾身得好好给她们立一立规矩了。”曹琳起身欲走。杨七却拉住了她,摇头笑道:“不急……你现在去给她们立规矩,只怕中间有些还没有跳出来的人,会因此隐藏的更深。于其费心去找,不如安心坐在这里。等她们一个一个的跳出来,回头你在一起收拾。”曹琳一愣,嗔笑道:“还是你聪明,妾身那点小聪明跟你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说完这话,曹琳便陪着杨七坐下。没过多久,初醒施然而来,当她看到了杨七和曹琳坐在一起像是没事人一样以后,她就一句话也没有说,乖巧的坐在一边,并没有说话。很快,杜金娥、呼延赤金连觉而来。二女虽然是行伍出身,心思却也缜密。进了门以后,没开口,也静静的坐在了一边。一晃。一个时辰过去了。陈琳一路小跑着进入了御书房,躬身道:“太后驾到……”杨七一愣,看向曹琳,淡淡的道:“连我娘都请动了,你们四个都到了,看来这耳报神不少啊。”曹琳面色冷峻的低声道:“妾身知道该怎么做。”杨七缓缓点头,带着四女前去迎接佘赛花。刚出门,就看到佘赛花匆匆进入到了御书房内。“孩儿(妾身)……”佘赛花一脸急切,摆手道:“不必多礼……七郎,娘听说了,外面都闹翻天了,你怎么还有心思在这里陪着妻儿玩闹啊。”杨七陪着笑脸,迎了佘赛花进入到了御书房,轻声道:“娘,孩儿知道了,孩儿这就派人去传旨。”“陈琳?”“奴婢在!”“去传旨吧!”“诺~”陈琳出了御书房,从袖口取出了一封早已拟定好的圣旨,带着御前侍卫,前去宫门外传旨。“吱呀~”皇宫南门打开。陈琳高举着圣旨缓缓而出。那些正在请命的文人们见此,一脸振奋。在他们看来,这个时候出来传达的旨意,必定是符合他们心意的圣旨。这说明了,他们此番请命,成功了。人群中的文臣们,一脸振奋。在他们看来,只要逼得杨七后退一次,就能逼得杨七后退两次。然后逼着杨七一步一步的退,狠狠的压榨杨七的皇权。而他们,将会成为朝堂上,最耀眼的明星。陈琳扫了一眼那些满脸兴奋的文人、文臣,心头冷笑着,展开了圣旨。“诏曰……”在文人、文臣们兴奋的表情中,陈琳洋洋洒洒念了一大堆。然后,他念出了圣旨中最至关重要的一句话。“圣谕,燕国初定,诸事不宁,暂停科举制度,五年内不举行科举。一应官员的选拔,均从大同书院、新立燕京大学堂、新立金陵大学堂等诸多新设学堂抽调……”“钦此……”一瞬间。文臣、文人,脸上的兴奋僵直在了脸上。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文臣脸上的兴奋,在短暂的僵硬过后,瞬间化成了一脸猪肝色。杨七这一招釜底抽薪,可以说是打乱了他们所有的安排和计划。文人们则如丧考妣。他们之所以滞留在燕京城,就是在等大燕国开启科举,他们好一展抱负。可是杨七一道圣旨,暂停了科举制度,让他们的一切都付之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