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担心小姐的病情。”小谢的声音不大，带着愧疚。

我有些不明白，那天早上那个可以用清亮的眸子直视我的人为什么到了现在才觉得愧疚？不过一切都无所谓了。“小谢，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久，我可曾亏待过你？”

“不曾。”小谢回答道。

“可是我觉得自己欠了你。”我在床上躺好，翻过身去。

“是小谢亏欠了小姐。”

“这么久以来，我虽然没有亏待你，却忽略了你的心情。你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了，就让我风光地送你出嫁吧！”我说着说着泪流满面，泪水没入丝绸被，瞬间消失不见。

“你回去准备准备吧，十一月初八，我会让李律用花轿把你抬进李家的大门。”

“小姐，我不想嫁。”小谢坚定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为什么？你不爱他吗？”我闷在被窝里问。小谢沉默了下来。许久之后，我开口：“小谢，你下去吧，我想休息了。”

上官可怜在旁边一口口地喂我药的时候，李律怒不可遏地闯了进来。我看着那张让我想念却也让我心痛的脸别过头去。上官可怜见我如此放下药，走到李律身边的时候停了一下，又离开了我的房间。李律则取代了上官可怜先前的位置，端起药喂我。我别开脸去不想理会他，他终于忍不住怒气，放下药碗，扳正我的脸，逼着我直视着他，只是他没想到我会闭上眼睛不看他。他想逼我睁开眼睛，而我却不想理会他，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逼我娶小谢？”李律的声音带着愤怒，听的出来是在隐忍着怒火。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怒火，如山雨欲来，我却已经没有那个应付他的精力。从北京来到京城的这几年，我真的过得很累。“不然你还要我怎样？你碰了她，就必须负责。”

“我这辈子只想娶你。”李律怒道。我张开眼睛，看着他青筋隐隐跳动的脸火气也上来了。我动手甩了他一巴掌，由于身体还未痊愈，力道也不够大，但还是成功地在他的脸上留下印记。“李律，你不想娶小谢你就不应该去碰他。”

“不要和我说你被人陷害或者你不是故意的。因为你上了小谢的床是事实。我没有办法原谅你，所以现在，请你离开。十一月初八的婚礼，我希望你能将小谢娶回家。”我看着他冷冷地说完话后转身背过去，不再看他。我告诉自己忍住，不要为他哭，他不值得。

李律还想说些什么，上官可怜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走了进来，拦在李律面前，面无表情地朝李律道：“李大人，小姐该休息了。请不要打扰到她，太医说过她需要好好休息。”

李律怒瞪了上官可怜许久，终于离开。

走的时候，我听到他压抑着强强怒火的声音响起，那句话一直在房间里徘徊不去。他说：“我不会娶小谢的。”

他走后，我才回过身来，看着那有些摇晃着的房门发呆。上官可怜端起一边的药，一口口地继续喂我。我机械化地张嘴喝药，没有叫过一声苦。上官可怜心疼得在我嘴巴里塞了一颗糖，可我却觉得自己的味觉已经变得麻木，糖在我的嘴裏化开，居然也是苦的。

“小姐，想哭就哭吧。”上官可怜见我这般心疼又无可奈何。

我木然地看着门口，问：“我为什么一定要哭？为了一个男人太不值得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心会那么疼痛？”

上官可怜没有回答我，他低头看着我，我却忽略了他眼里的心痛。

夜里睡得极其不安稳，有一双温暖的手细心温柔地为我擦汗，有人的手抚摩着我的脸，让我揪疼着的心渐渐地安稳下来，进入梦乡。

我病了一个多月，转眼已经到了夏末。

李律依旧住在燕王府里，小谢也依旧是我的丫鬟，一切似乎没有变，但是我变了。我管住自己的心，让自己和李律保持距离，虽然同住一座府邸，见面的次数却少得可怜。我知道李律每天晚上都会出现在我的房间里，安静地坐在床边看着我，直到我睡熟了才离去。其实有很多天的夜里，我都在装睡，在他离去后对着房门发呆。这算不算是一种折磨？

九月的太阳虽然热烈，却少了七八月份的毒辣。朱棣打了胜仗，朱允炆自然有些火气，我不想再进宫去看他，也没有和秋容联络。毕竟，我连自己都管不好了，凭什么去管别人的死活？

也许是心情的原因，风寒是好了，心情一直不好，所以眉头总是紧蹙着。

想了很多天也挣扎了很多天，终于放出消息：十一月初八的婚事照旧，只是新娘换人。朱允炆虽然生气，这时候战事总败，也顾不上我许多。秋容让人来请我去皇宫，我都以身体不适为由打发了回去。她见我不想再提此事，也就不再勉强。这天夜里，李律醉倒在凉亭里。我走到他身边，看着他紧贴着大理石桌的脸，手爬上他的脸，从眉到眼再到唇，留恋不已。扶着他回房间的时候，听到他在醉梦中细语。

“凤儿，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那么爱你……”

次日，小谢从燕王府里失踪。我没有多大的担心，因为我相信她一定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