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的秋天依旧很美。
关于那段怀孕的流言也已经渐渐散去。云双不免有些失望,却又在几天后恢复了元气。她每天端着一些补药来给我喝,还说什么只要好好努力,肯定会有小主人。我在忍受了那些补药的折磨后终于决定将她送到莫小牙身边去学习一些琴棋书画。
说到莫小牙,不免有些同情她。据说慕家小姐有一个未婚夫,而现在的慕家小姐是莫小牙。所以她在无奈之下开始学习琴棋书画,每天要死不活地哀悼自己美好的青春,还放话说要离家出走。可惜说归说,自由度依旧不高。
我温婉的富家夫人当久了,居然也渐渐开始腻了。偶尔会去刺|激一下莫小牙,看着她嫉妒地看着自己满脸哀怨的样子心下就很乐。谁叫咱都是被锁在深闺的人呢?
又过了一阵子,连去刺|激莫小牙也不再让我感兴趣后,我在百搬无趣之间开始想着去外面看看。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男装忽然乐开了花。还以为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当一个大家闺秀,习惯了这样的自己,却没想到那原始的野性还在体内沉睡着。
换上男装,乘着众人都将注意力放在莫小牙身上的时候悄悄地从一个平时没什么人走动的后门溜到了大街上。杭州城的大街我不是没出来过,却来得很少,所以对这些地方也就渐渐好奇了起来,玩得也很开心。从前就听说过“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句话,今日难得可以如此肆无忌惮地走走看看,的确是领略到了属于杭州独特的美。
因为是秋末,所以天气也渐渐没有夏日那般炎热,在欣赏了一些偶尔上街的小家碧玉之后,我也渐渐感到有些乏味,正待回慕府,前方出现的一队人马就引起了我的注意。不像街上其他人那样注意那些一盆盆花团锦簇的花儿,也不是那顶看起来华美贵气的轿子,而是伴在那轿子旁边那个俊美男人。
又是那张脸。
那是一辈子也无法从记忆中抹去的容颜。在扬州遇见了一次,现在居然有在杭州遇见了。
秋日的冷风从西面吹来,吹起了离我不远处那个男人的黑色长发,俊美中带着冷然。他的眼神扫视四周后,在不经意间对上我的,一如在扬州见到的那般冷漠、疏离,还有……熟悉的陌生。
我知道不是他,却依旧希望那就是他。在这同时更希望没有遇见他,没有看到那张脸,没有想起那令人肝肠寸断的记忆。
其实,最希望的是自己已经忘记。即使是如此,我还是必须承认自己遗忘不了。遗忘不了那个男人,也遗忘不了我前半段生命中出现的人事物。包括那些或美好或丑陋的记忆。
“快让开——”
不远处有一辆运着很多袋米的车子失控,就那么出乎意料地朝我冲了过来。我从遥远的记忆中回过神来时,已经晚了。只差那一秒就可以退开,却因为那一秒而失去了退开了机会,只能站在原地闭上眼睛任由那辆车朝自己冲过来——
预料中那被碰撞的事故似乎没有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一个人抱着我闪到了一旁,让我免于受皮肉之痛。我的眼睛依旧紧闭着没有睁开,却明白此时抱着自己的是一个男人,因为他有平坦的胸膛,身上还有……我记忆中最熟悉的味道。
我不敢睁开眼,懦弱地想逃,心下却明白自己一定要面对。
“你没事吧?”头顶上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如此熟悉的声音再次敲开了我久远记忆的大门。
“没事。”我承认自己很懦弱,甚至连眼睛都没有勇气睁开,更别提看上他一眼。
那男人的手依旧紧揽着我的腰,没有放开我的意思,他不再说话,我也没有开口,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此时的我身上穿的是男装,又被一个大男人抱着,虽然说街上许多人都看到刚才是他救了我,可是一直这么抱着难免惹起了民众的议论,身边也渐渐变得嘈杂了起来。
“睁开眼睛。”他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中带着命令,而我居然不受控制地乖乖听了他的话。
我抬头看他,从下望上,看到了他线条分明的棱角,发现自己居然没有泪眼迷蒙。是记忆中的脸又怎么样?即使一模一样,也不是他……
他已经死了。
“请放开我。”我努力地让自己颤抖的声音平复下来。
他依言松开了紧揽着我腰间的手,我居然在瞬间觉得有些失落。低头调整了下心情后,换上略带距离的笑容,笑道:“多谢恩公相救。在下柳多,敢问恩公大名?”
“无名。”他看了我一会儿,答道。
我一愣,以为他不想告诉我名字,继续扯着笑容道:“恩公,在下只是想道谢,并无他意。”
“我叫无名。”他冷眼一瞪,我瑟缩了一下。
“无名兄,幸会。”我拱手作揖,“为了答谢救命之恩,小弟想请无名兄你上会宾楼小坐,了表心意。”
无名正待回话,却听到一旁传来愉悦的女声,娇软中带着魅惑:“无名,可以走了吗?”
我这才发现,方才的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我们的附近停了下来,而说话的正是那轿中的女子。虽然没看到那女子的脸,却凭声音可以猜测出定是一秀丽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