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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仅美貌, 而且有趣。
他那天听见她同婢女的交谈,晓得她吃了些软钉子,可与她攀谈时却并未见她露出委屈之色, 他以为她是年纪太小不懂人情世故, 可后来却瞧出并非如此, 这小姑娘人虽不大, 眼神却清明通透, 他便知道她当时就明白那个婢女的心思。
看得明白, 却不显露,萧子桁觉得她有些趣味。
今夜他溜出宫闲逛,不意在护城河边瞧见她, 本不打算过去同她说话,却见她身旁不远处站了几个一眼就能看出意图不轨的男子。他想这小丫头是齐婴府上的,他还是去管一下的好,这才上前同她攀谈。
也不怪旁人对她心生歹念, 她确实生得美, 此刻隔着碗中升腾的热气对他笑的模样更是好看。如今她年纪尚小, 假以时日等她长大,那……
萧子桁微微眯了眯眼。
沈西泠见萧子桁一直看着自己, 怀疑是自己脸上沾了什么东西, 她擦了擦自己的脸,试探着问:“……殿下?”
萧子桁回过神来,亦惊讶于自己方才竟看一个豆芽菜一般的小姑娘看到出了神, 不禁摇头失笑, 又问沈西泠道:“丫头, 你叫什么?”
如今再被问起名姓, 沈西泠便熟练了许多, 神态十分自然地答:“回殿下,我叫方筠。”
萧子桁点点头,忽而看向沈西泠身后,笑道:“方小姐是吧——瞧,有人来找你了。”
沈西泠闻言一愣,回头一看,竟见青竹站在自己身后,有些喘粗气,如此大冷天,额上竟然见汗。
青竹朝沈西泠走过来,见四殿下在此也十分惊讶,当即要见礼,自然被四殿下拦了,这位殿下挖苦道:“得了得了,你倒真不愧是齐二身边的人,同他一般板正无趣——不就是来领这小丫头的么?带走吧。”
青竹跟随齐婴多年,倒也熟知眼前这位殿下的脾性,知道他最是不拘礼节,倘若此时他拜了他恐怕他还要不高兴,于是便没有再行礼,只转向沈西泠,眉头皱起,说:“公子找了你许久,你倒在这里快活——还不快同我回去?”
沈西泠知晓青竹素来有些不大喜欢自己,眼下的态度更称不上好。她有些局促地站起来,觉得自己又给人家添了麻烦,心中自然十分抱愧,但听到齐婴找过她,心里又有些淡淡地欢喜。
她说:“抱歉……”
青竹没有再同她说话,只向萧子桁浅浅行了个礼,道:“给殿下添麻烦了,奴必会同公子说及此事。”
萧子桁吃下一颗元宵,闻言摆了摆手,说:“那倒不必。”
他似乎被那颗元宵烫了一下,口中不断吸着气,又看了沈西泠一眼,笑说:“有这个功夫,倒不如让你家公子把她看好了。小姑娘生得太漂亮,可是一件挺危险的事。”
他的语气半是调笑半是认真,说的话让沈西泠有些尴尬,青竹却仍是一副板板正正的模样,闻言十分恭谨地答:“是。”
青竹带着沈西泠向四殿下又行了个便礼,便转身离去,沈西泠刚转过身便又被四殿下叫住,她回过头,却见四殿下的一双桃花眼中流光溢彩,正将他方才手中提的那盏狐狸灯朝沈西泠递过来,说:“这灯给你了,你拿着玩儿吧。”
沈西泠心想她已经蹭了四殿下一顿元宵,总不好再蹭人家一个花灯,于是婉言推却了,四殿下却笑道:“拿着吧,本来就是你们小姑娘才喜欢的东西,我拿着又没用。”
萧子桁站起身,走过来把灯递给她,说:“算我为上次诓你的事赔不是了。”
沈西泠大为惶恐,还要再推让,四殿下却将灯往她手里一塞,随后先一步转身走了,沈西泠见他背朝着自己挥了挥手,随后几个闪身便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沈西泠手中拿着这盏花灯也不知如何是好,正出神,却听身旁的青竹冷哼了一声,说:“还不快走?”
说罢他便快步走开,沈西泠回过神来,连忙跟上了他。
沈西泠随着青竹一同找到齐婴他们的时候,时辰已经有些晚。
其实她自己并没有耽误太长工夫,主要是青竹……他似乎有些不太认路。一开始沈西泠还没有发现此事,直到后来当她发现他们经过同一个糖画儿铺子整整三回而青竹仍然无知无觉甚至面色冷肃的时候,她才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沈西泠觉得,青竹本来就不大喜欢她,如果此时她再揭破他不认路的事实,难免会雪上加霜,于是只能沉默地跟着他在街上来回兜圈子。只是后来沈西泠眼睁睁地瞧着青竹额上的汗越来越多,心中实在是有些同情,正要说还是由她领路找人吧,却没想到青竹竟走了运,恰找到了齐二公子一行。
沈西泠明显感到身旁的青竹松了一口气。
那时街上的人已经渐少了,齐大公子的女儿徽儿大约是玩得累了,已经在父亲怀中睡熟。三公子和四公子倒是仍很有劲头,两人正相互说着话,手中各自拿着五六个灯。沈西泠瞧见赵家小姐正站在齐二公子身边,仰着脸儿同他说着什么,俏脸一片粉红,手中提着好几只漂亮的小花灯,齐婴低着头看着她,因他是背对着沈西泠和青竹来的方向,沈西泠并不能看见他的神情,只能见到他手里也提了一只灯,依稀也是个狐狸灯。
白松站在齐婴身旁不远处,先看见了青竹和沈西泠,同齐婴说了一声,齐婴闻言遂回过头。那时他身后是火树银花长街明灯,太过明亮了,让沈西泠没能看清他朝她看过来时是个怎样的神情,直到走近了才见他皱着眉,问她:“一整晚跑哪里去了?”
他口气倒并未带什么责备,只是皱着眉,令沈西泠一时有些口讷,不知该怎么说。青竹这时则附到他耳边说了些什么,沈西泠只见齐婴听言后挑了挑眉,露出颇有些意外的神色,继而又扫了一眼她手中的狐狸灯。
赵瑶见沈西泠回来的时候手中提着一个狐狸灯,正是自己下车时随手指的那一个,觉得沈西泠是有意同自己攀比,心头顿生轻蔑。其实她当时只是随口一说,哪成想这孤女倒是当了真,也实在是可笑。
她手中如今提了好几个小灯,个个都比那狐狸灯精巧贵气,且还有一个是二哥哥给买的。她自觉今夜大获全胜,眼中颇有些得意,又见二哥哥此时皱着眉看着那孤女,便觉得她是惹了二哥哥生气,心里更是高兴。
齐云站在一旁抱着徽儿,见二弟皱着眉看着方家小姐,揣度他也许是要训人了。倒也不怪他生气,几人刚下车不久方家小姐便走丢了,敬臣找了她一路。齐云深知他这弟弟是个面冷心热之人,对这方家小姐又颇为上心,面上虽然不显,但心里是忧虑的,如今人找着了,他为人又有些严厉,难免要训斥几句。
齐云心想,敬臣少时就为人严肃,家中的弟弟皮猴儿一样,有时连他这个长兄都震不住,敬臣却总能将他俩治得服帖。他训人的时候未见得多么疾言厉色,可就是让人心头惴惴,有时齐云从旁看着都有些发怵。他想,方家小姐眼下必然是要挨训了,可怜她生得细细弱弱的,还要当着旁人的面被敬臣训斥,委实可怜了些。
齐大公子自打做了父亲,心肠便越发软起来,有心要劝一劝敬臣,给人家小姑娘留些面子,不料他却听齐婴叹了一口气,对那方家小姐说:“没事就好,下次不可再如此了。”
这……竟没有训人!
齐云颇为意外,又见那方家小姐乖乖巧巧地点了点头,此事竟就这么了了。一旁的齐乐偷偷嘀咕:“二哥真是偏心,倘若今日是我跑丢了,还不定怎么训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