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年,沈西泠的生意可算是有大进益。
她是从那个小布庄做起的。
三年前她听取了他的意见,并未立刻动卢掌柜,而是当先着手清除积压的布匹,收拢回一笔不算薄的利润,与此同时发现了新的商机。
原本在布庄负责布匹染色的宋浩堂说来倒是个有见识的人,据说早年曾走南闯北,最远曾到过关陕一带。关陕通西域,天竺的白叠子最早便从那里传入,宋浩堂曾在那里见过用白叠子织成的外域织物,用以冬日御寒,效果远优于桑麻,又比貂裘轻便实惠。
只是此物从北方传入,适宜种植的土地和天气却在南方,而这几十年南北之间多有战乱,此物流通不畅,至今也未在江左激起什么水花,虽然也有商贩倒卖,却不成气候,更谈不上飞入寻常百姓家。
沈西泠当时便觉得这是个机会,只是有两件事颇为难办:一是白叠子的种植如今在江左尚未推广,二是这种织物的工艺如今还并不成熟。
而这事卢掌柜竟恰好帮得上忙。
他经营布庄多年,人脉比沈西泠想象得还要广,恰好认识一位在闽广一带的田庄里种植白叠子的商人,姓田。如今江左罕有人见过白叠子织物,田先生本以为是个商机,没想到却无人问津,几乎全砸在手里,后来正逢卢掌柜牵线,他大喜过望,同意以低于桑麻两成的价钱将一批白叠子卖给沈西泠。
那是沈西泠自己做的第一个决断。
说起来她这人也实在奇怪,明明是那样温柔文静的性子,可是有时做起决定来却异常果断沉静,而且大胆。
她明明知道田先生的白叠子销路不畅,也明明知道此举有很大的风险,可还是将这回通过清理存货好不容易收回的那笔银子尽数花了,此外还从钱庄借了一笔数额不菲的银子,将那批白叠子尽数买下,另还同田先生谈了两个条件:其一,白叠子运往建康产生的花销由田先生承担,其二,往后五年他卖给她的白叠子不可溢价。
田先生那时面临着血本无归的窘境,尽管沈西泠提的条件甚为苛刻,可他也别无选择,经过一番漫长的磋商后还是只能点头答应,双方于是一拍即合。
沈西泠将白叠子织物工艺交给宋浩堂去钻研,他夫人孟莺莺是个经验丰富的绣娘,待瞧过了她丈夫四处搜罗来的白叠子织物后,历时不久就摸索出了专门的织法,做出来的织品细腻漂亮,又甚为轻便,穿在身上很是舒适,而且保暖。
当时正是秋季,但沈西泠思虑良久,还是决定将这批织物放在冬季推出去。
这批织物质地极好,因料子的价钱压得足够低,是以成品也不贵,照理说应当是好卖的,但一个新鲜事物的推广总是耗时甚久,沈西泠于是想起当初齐婴教给她的东西:去思量人心。
她于是故技重施,将当年清理积压布匹的把戏拿出来又耍了一次,将白叠子织物与旧有的桑麻织物一同售卖,把两文一串三文两串七文五串的道理吃了个透,于是当年那批织物一推出去便被抢买一空,供不应求,在建康城中颇引发了一番轰动。
那是沈西泠的第一次成功,而此后三年,她的生意就像滚雪球般越做越大。
她算得精,也看得远。
田先生的白叠子虽以贱价卖给她,但要从闽广一带运来,耗时甚久,途中损耗也不少,沈西泠于是开始在江南一带寻找合适的田庄,预备自己种植白叠子。
她的小布庄越赚越多,渐渐变成了大布庄,随后甚至还开了好几家分号,她却并不贪图享受,将大半的利润分出来用以购置田庄,如今在江淮一带颇成气候,成了一位钱袋鼓鼓的女商贾。
当初一个半死不活的小布庄,竟在她手上不足三年就变成如今这副样子,属实是齐婴没有想到的。他原本还觉得小姑娘性情太过文静、不善于与人打交道,并不适合从商,更是从没指望过她真能把这生意挑起来,没成想她一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几乎就是换了个人,听丁先生说,她处事果断、又有韧性,事必躬亲,甚为谨笃,是块难得的璞玉。
丁先生甚至还说:“公子,方小姐与您很是相像啊。”
她像他?
听得此论,齐婴不禁想起小姑娘幼时柔柔弱弱的那副模样,一时失笑,心中又隐隐感慨血脉的玄妙之处,想她不愧是计相的女儿,纵然从没有人教过她,但她的确有经商的天赋。
而因为她将布庄经营得极好,齐婴便渐渐开始将其他一些生意转交给她。毕竟当年她父亲给予他的产业甚为广泛,甚至还有茶盐二业,她仅仅懂得布庄的生意是远远不够的,她总要多涉猎一些,往后真正接手时才不至于手忙脚乱。
这次她外出,一来是为收账,二来也是为了大致去盘一盘那些分散在各郡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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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口子真的太没本事了,连这么薄的窗户纸都捅不破!讲道理这么薄的水平吹口气儿都能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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