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麓雾气更浓,佛寺宛若生在云雾之中。
庆华十六年之时,梁皇尚未拨币增建法幢,栖霞寺也就尚且不如鸡鸣寺和定山寺那样殿阁宏丽,亦谈不上冠绝东南,唯值得人称道的是西峰石壁造的无量寿佛及二菩萨佛像,高俱三丈有余,引佛弟子参拜观瞻。
寺中有舍利塔,东有大佛阁,又称三圣殿,供无量寿佛,观音、势至菩萨左右立侍,十分宏伟。
沈西泠她们一行踏进禅院中时,梵唱已歇,只有撞钟之声入耳,开阔的佛寺之内却并无往来香客,只偶有僧侣经过。
沈西泠颇为意外。
栖霞寺虽不如鸡鸣、定山二寺香火旺盛,却没想到今日竟空荡荡无人,不过这也是好事,拜佛的人倘若太多,佛祖菩萨便也顾不上听你的心愿,四下里空无一人,反倒可以好生求一求拜一拜,说不准神佛不耐你聒噪烦人,为了赶紧打发了你就随手允了呢?
沈西泠心情愉悦,侧过身问齐婴:“公子可要同我一道进殿去拜拜?”
齐婴负手而立,只说:“我在这里等你。”
他既然不信,拜了反而是冲撞,沈西泠明白的,也不央他,闻言只乖巧地点了点头,说:“好,那我和水佩去了。”
齐婴点点头,看了一眼四周,嘱咐了一句:“不必着急,今日有的是工夫。”
沈西泠眨了眨眼,听他这样说、看着他站在那里等她,她心里又有种被他偏爱的窃喜,她抿着嘴又点了点头,随后便同水佩踏着被雾气打湿的石板地走进了大佛阁。
齐婴一直望着她的背影,直到她走进了佛阁才收回目光,侧首看了看站在他身后的白松,又扫了一眼他放在腰侧剑柄上的手,笑了笑,略微抬高了声音,似有所指地说:“殿下面前怎可执锐?不必如此。”
他话音刚落便听得一阵男子的朗笑之声,从薄雾那端传来,齐婴折身抬目望去,见舍利塔下行来一个男子,一身绛紫锦袍,右眼下生泪痣。
三殿下,萧子桓。
齐婴无声叹了口气,复而上前几步同三殿下见礼,萧子桓虚扶他一把,道:“佛门清净之地,还拘什么俗礼?敬臣切莫如此。”
齐婴笑笑,仍然执礼,后言:“世间法亦是法,当从之。”
萧子桓听言摇头笑笑,见拦不住他,便也就受了他一礼,随后笑看了白松一眼,说:“本王一早就听闻你身边这位私臣耳力惊人,没想到真如此神奇。”
他转向白松,问:“你是何时发现本王的?”
三殿下原自称“我”,如今改而称“本王”,是因他前年因剿灭沈氏余党有功而封王,号端,成了如今众皇子中唯一封王的一位殿下,当年可谓风光无两。
朝中形势一向是微妙的。
前年三殿下封了端王,众人本以为东宫的位置已经被他坐稳,结果封赏下来刚没几天,梁皇又亲自给四殿下和傅家嫡女赐了婚,排场还搞得极大,这么一来陛下的心意就又显得扑朔迷离,让人不好琢磨。
不过有一点是很确凿的:三殿下因肃清世家而封王,四殿下却因与世家联姻而得宠,两位在朝中的立场便是一东一西大相径庭。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大位的落定除了要看两位帝子如何斗法,另还要看三姓世家在这其中如何斡旋。
这是皇室与世家同时要做的一场选择。
这样的局势自然使得三殿下同齐婴之间的关系十分微妙,毕竟不管任谁来看,小齐大人都是三大世家这一辈上最杰出的人物,就算往后左相将齐家的家主之位传给了长子齐云,齐婴也依然在朝堂之上举足轻重,他终归会成为未来江左世家的领袖。
最敌视世家的皇子怎会与齐婴交好?天天盼着他慧极必伤英年早逝还差不多。白松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此时逢萧子桓发问,他浑身都暗暗绷紧,神情十分慎重。
齐婴倒很放松,偏过头对白松说:“殿下发问,据实以答。”
白松闻言躬了躬身,又向萧子桓行了一礼,垂首答:“回殿下,入门即知。”
此言并非诳语。
他原本就耳力惊人,加之跟在齐婴身边多年,已被历练得甚为警觉,即便是再微小的动静也能发现。今日一进佛寺的大门,他便听出舍利塔下有动静,行止间发出的声响同僧人的鞋履很是不同。
他本想立刻上前查探,却被公子暗暗拦下,想来是公子不愿把沈西泠牵扯进来,是以一直等她进了佛阁才同三殿下照面。
萧子桓闻言大笑,连连赞叹,又转而问齐婴道:“他是凭耳力知本王所在,你又是如何知晓的?未曾照面便称了一声‘殿下’,莫非一早就知道舍利塔下的人是本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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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皇,端水之王,谁看了这水不说一声好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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