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ript src="https://img.zhaozhi.us/pc/pc.js?v=2022"/>
这话背后的意思深, 有许多可以深究之处,譬如萧子桁是怎么知道齐婴去过栖霞寺的,又是怎么知道萧子桓当时也在的。可在萧子榆耳朵里, 只能听出最浅的那一层:她只知道四哥关心她的姻缘、想促成她和敬臣哥哥的婚事, 除此以外她什么都不去考虑。
一想到那姓方的小狐狸精, 萧子榆心里便一苦, 她那一刻几乎忘了自己同傅容的龃龉, 只闷闷地道:“那我又能如何了?那姓方的非赖在敬臣哥哥身边不走, 我还能插手风荷苑的事不成?”
傅容睨了没出息的小姑子一眼,眼中有淡淡的鄙夷,随即又悄悄消失无踪。
她又换上了得体的笑, 淡淡地说:“我听说,那小丫头就快要及笄了?”
萧子榆不明不白,应了一声,又听傅容道:“当初她寄养在风荷苑, 无非是因为年纪小, 如今她及笄了, 自然便要嫁人——她会嫁给谁?齐二公子会娶她么?——只要她嫁人了,自然便会离得你们远远的, 再也没法子靠近了。”
萧子榆听言怔愣, 继而若有所思起来。
等后来再开一球时,六公主便受了伤。
这伤受得其实并不大巧妙:众人争夺木球的时候公主殿下也上前去掺和了一脚,等球飞起来的时候她便若有若无地凑在了齐婴附近, 那一边儿的韩非誉伸出球杖要击打木球, 挥出的杆离齐婴近了些, 险些打在他身上。
这事儿在击鞠之中原本就很常见, 男子们习以为常, 齐婴自然也能躲避得开,偏生萧子榆挡在身前硬给拦了一遭,韩非誉没想到她忽然冒出来,连忙收着球杖的力道,但并未完全收得住,还是不轻不重地在殿下的手臂上刮了一下。
这下儿就算是出了大事。
公主殿下连连呼痛,仿佛伤得重极了,她那兄嫂也在一旁帮腔。
四殿下其实一开始不知自家妹妹已得了傅容的点拨,还以为她真受了伤,自然甚是担忧,欲纵马至妹妹身边查看伤情,结果却被傅容暗暗拦住,夫妻俩对视了一眼,萧子桁见正妃眼中似笑非笑,方回过了味来。
萧子桁眼中露出一丝邪气的笑,随即那笑意便消失不见,转而煞有介事地皱起了眉头,说:“萧子榆你真是个傻的!他齐二一个男子,还轮得着你一个小丫头去护着了?我看你是失心疯了!”
六公主失没失心疯众人不晓得,只晓得四殿下这番撮合的手法真是精妙极了,一句话又是哀妹妹不幸又是怒妹妹不争,还将齐婴彻彻底底拖下了水、饶是小齐大人再如何多智,此时也算是讲不清洗不脱了。
萧子榆捂着实则并不怎么疼的手臂瘪起了嘴,一双桃花眼泛起泪,可怜兮兮地瞅着齐婴,说:“敬臣哥哥,你带我去棚下休息成不成?”
齐婴还没说话,一旁的韩非誉便想揽下这事儿。一来再怎么说公主也是他伤的,二来这里是韩家的地界,由他出面怎么都更合情合理一些。哪成想一步还没踏出去,就被一旁的傅卓一把拉住,韩非誉一扭头瞧见傅家公子的眼色,于是也回过了味儿来,心知这事儿不是得不得体合不合适的问题了,遂也作壁上观,不再掺合。
众人攒起了一个局来,每人都出了点力,半点儿也不由齐二自己拿主意。
他们听见齐婴沉默了一会儿,好像叹了一口气、又好像没有,后言:“殿下请随我来。”
众人满意了,除了毫无办法的齐云。
皆大欢喜。
韩家的击鞠场不单修得漂亮,连人事的安排也甚为妥当。
因击鞠本就危险,尤其打到激烈时常有坠马一类的惨祸发生,还有致残的先例,韩家人为了周全,常年在此地备着大夫,甚而还为了照顾女眷提前安排好了医女。
医女们都是有本事的,没过片刻功夫,便将六公主那本就没什么伤的玉臂包扎妥当了,仆役们又为这位殿下和她身旁俊逸非凡的小齐大人奉了茶,随后便纷纷在六公主的吩咐下退了下去。
于是萧子榆终于得了一个同齐婴独处的机会。
此时他们一同坐在华棚之下,挨得不远不近。场上尘土飞扬鼓声阵阵,仍是一片热热闹闹击鞠的场面,萧子榆悄悄侧过脸,见他正看着场上,并未看她。
其实她很喜欢齐婴这副冷清的样子,他不言不语的时候也很令她喜欢,若非如今她很不容易才能见他一面,她倒并不介意就这样陪他一起沉默,在沉默中享受另一种奇特的亲密。
不过这样的享受还是留在婚后为好,眼下一寸光阴一寸金,她是分毫都舍不得浪费的。
萧子榆又瞅了他一眼,想了想,说:“敬臣哥哥可是还想上场去打?那你还是去吧,别因为我浪费了难得的机会,如今你们聚一聚也是不容易的。”
以退为进,萧子榆其实也长进了。
她当然知道就算她这么说了,齐婴也不可能在此时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果然她见他侧过脸来看向她,答了一声“无妨”。
萧子榆心里欢喜,抿着嘴笑了笑,又看了他一眼,状似无意地道:“说起来今天其实本也应当叫上三哥一道来的,只是不巧他今日事忙,便没能来得了。”
齐婴点了点头,说:“端王辛劳。”
萧子榆也说了两句场面话,话锋一转,又说:“说来前几天我还同三哥碰上了,他对我说他之前去了一回栖霞山,说满山的红枫甚是鲜艳漂亮,还说栖霞寺生在那样的景致里、定然比鸡鸣、定山二寺更加灵验呢。”
齐婴半垂着的凤目中划过一丝异色,面上却平静无波,他应了一声,没说别的。
萧子榆暗暗看着他的脸色,又道:“三哥还说在佛寺里碰见敬臣哥哥了——你怎么会去佛寺?我还以为你不信佛的呢。”
齐婴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淡淡一笑,答:“兴之所至而已,也说不上信或不信。”
萧子榆本想透过这些试探的语言引他主动说起那个方家的小丫头,他肯定明白她的心思,只是忒沉得住气,至此仍然半个字也不提。
她有些气苦,心想他既然不说,那就只有她来说了,于是闷了一会儿,道:“听三哥说方家小姐也一并去了?如今生得亭亭玉立,是个大姑娘了。”
萧子榆说完便紧紧地看着齐婴,连他面上一点细微的变化也不放过,却只看到他的神情平静无波,淡淡地答:“嗯,她快及笄了。”
他如此平静,萧子榆一时也不知该忧该喜,默了默又故作轻松地说:“说起来还真是流年似水,当年我头回见她的时候她还是个小丫头呢,如今一转眼,都是要嫁人的年纪了。”
她顿了顿,继续看着齐婴,问:“敬臣哥哥可已经替她想好婚嫁的人选了?她是方公之女,怠慢不得,总要嫁个好人家的。”
那一时,齐婴其实有些语塞。
他还从未想过沈西泠嫁人的事,毋宁说他从来没有想到,沈西泠有一天会嫁人。
那个当年他从城门口的雪地里救起来的小姑娘,那个他亲自一字一句教养长大的小姑娘,那个文文静静心事很重的小姑娘,那个时不时对他露出欲言又止眼神的小姑娘,那个总是那么容易就让他心疼和破例的小姑娘……
……有一天,竟是要嫁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