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杨东的话荒诞不经又低劣阴险——可是她偏偏又隐隐觉得……他说的是对的。
真的是对的。
冯掌柜有什么错呢?他只是一个平凡的小商人,任劳任怨地做买卖跑生意,而他之所以最后落得这般下场,也无非是因为他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倘若他没有跟着她、倘若他选择向行会妥协,或者哪怕他不要那么尽心竭力地为她奔走,那他眼下一定是平安的,即便会过得清贫艰难一些、即便会受到行会的欺凌,却至少不会丧命。
是她的自以为是和不懂变通害了那位掌柜的性命,害他的夫人没有了丈夫,害他的孩子没有了父亲。
……她害了他一家。
沈西泠的双手颓然地松开,眼神空洞,愈发茫然无助起来。
她的狼狈之态落入杨东眼中,令这位掌事露出了更深的笑意。
他听说过齐家的那位二公子曾对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多加庇护,还以为二人之间有什么很深的交情,因忌惮那位,便一直不敢对她下狠手。不过这几个月来行会与这小姑娘的摩擦渐多,却也不见那位大人出面,他还颇为意外,后来又听傅家那边传来消息,说那位大人与六公主的婚事已成定局,公主是不能容人的,早已视这方筠为眼中钉肉中刺,那位大人亦有意将她嫁出去。
既然如此,行会还需存什么顾忌呢?
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而已,如今没了齐二公子的庇佑,那还不是任凭人拿捏?
杨东笑意渐深,缓缓坐直了身子,眼中有因五石散之故而显得更加昭彰的癫狂之色。
他忽而一把拉住了沈西泠的手!
沈西泠本有些出神,这一下猛地回过神来,立刻便要抽回自己的手,杨东却用了力气紧紧地抓着她,令她挣脱不开。
沈西泠惊怒交加,冷声问:“掌事这是做什么?”
杨东紧紧抓着她的手,只觉得如同一块上好的软玉一般细腻清凉,令他吸过五石散后满身的燥热都得到了片刻的消解,立时心荡神驰起来。
他看着沈西泠笑起来,说:“杨某是商人,总讲究一个盈亏,不做亏本的买卖。今日与方小姐费了这么多口舌,小姐总不好让我空手而归吧?”
不等沈西泠说话,他的另一只手便又摸上沈西泠的手臂,紧盯着她笑说:“今日我本欲登极乐,哪料被小姐忽然打断,这可是伤身之事……小姐既然来了,不妨就补偿补偿我吧!”
他话一说完手上便立即用力一扯,沈西泠那样瘦弱,哪里是杨东一个大男人的对手?立即就被他扯得倒在了坐床上。
沈西泠从未碰见过这样的场面,骤逢此变自然又惊又怕、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待回过神来便开始激烈地挣扎反抗,拼尽全力试图挣脱杨东的控制。可他牢牢抓着她的手,令她一点也动弹不得,他手心全是热汗,贴在她的肌肤上令她恶心极了,偏生他的脸却靠得离她越来越近,笑容变得张狂而疯癫。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满眼贪婪和□□,垂涎一般地说:“小丫头,让我教教你吧,你真正的优势是什么……凭你的模样身段儿,哪里还需如此辛苦地在商道上与人争利?不如做一只被人娇养的金丝雀,保准日子过得比现在好上百倍!”
沈西泠痛苦已极,杨东的靠近不但让她觉得恶心,还让她感到惊恐害怕,她拼了命地挣扎,却仿佛只是让他变得更兴奋,只听他大笑着说:“齐家的公子不要你,不妨事,你大可以待价而沽转卖他人!这不就是商道么?换一桩买卖去做,值得很、值得很!”
他大声狞笑,沈西泠却从没想过会在这样的时候听见人提起齐婴。
她本就惊恐难过,一想起那个人来她便更是伤心委屈,心想她真是愚不可及,离开了他的庇护她竟一文不名,而且竟会蠢得沦落至此!
她好想见到他,可是她又知道他不会来了,就像杨东说的那样,他不要她了……
她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仿佛这世上所有的悲伤都变成了今夜这场雷雨,正兜头向她浇下来,令她刹那间便泯灭了所有希望。
这时杨东忽而猛地低下头要亲她,他身上有腐烂和淫靡的气息,让沈西泠简直恶心得要了命,她动作极快地偏过了头去,却还是被他亲在了脖子上。她一下子毛骨悚然,浑身都在发抖,只用尽全身的力气拼命挣扎、大声叫着水佩,可屋外只有风雨雷鸣,没有哪怕一个人应答她的呼救……
杨东滚烫而带着腥臭的呼吸靠得她那么近,她惊恐极了,又听见他用肮脏的口气□□着对她说:“这么生涩,还是个雏儿?那齐家的公子竟忍得住不碰你?好好好,那便让我来带你尝尝,什么叫做人间极乐……”
他话音刚落,沈西泠便听闻一声响雷炸响在耳边,与此同时狂风大作,竟让门扉大开,斜风冷雨一下子卷进屋内,掀翻了屋中的屏风,发出越发大的声响。
就在那样无边的混乱与绝望里,就在那样无尽的风声和雨声中。
沈西泠隐约看到了她等的那个人,正穿风过雨,毫不迟疑地向她匆匆而来。
——恰似多年前他们的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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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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