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正,祝童坐进自己的办公室,在这裏,他是当然的领导,虽然对于信息中心的技术工作,小骗子是个标准的门外汉。
陈小姐坐在自己的岗位上,浏览昨天收集起来的资料,有用的马上归档存进信息库;台海言还守在机房,测试蓝精灵。
几个新招聘来的员工对李主任心怀敬畏,人家如此年轻就能做到主任的宝座,在医院里也是无人敢惹的厉害角色;最主要的,据说还有一身高明的医术。
他们可不知道,如今端坐在主任宝座上的李主任,眼睛虽然在面前的电脑上,心裏,在盘算另一件事。
十点,祝童走进吴瞻铭的办公室。
吴助理这一段也很忙,主要是处理骨科牛主任的事情。
王觉非已经铁了心要把牛主任换掉,他不能容忍一个不服从自己的手下。
“吴兄,最近有什么美差吗?”
“什么?”吴瞻铭弄不清祝童什么意思,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
“我是说,有没有出去散心的机会;考试太累了,想出去散散心。”
“考试太累?我看,再也没有比你轻松的了。”吴瞻铭笑着骂他一句,回身从书架上抽出只文件夹,翻看着;“你是想去哪里散心?近期有两个会议,三个厂商鉴定会;会议时间长些,说是学术研讨,其实也是厂商组织的,一个在三亚;……这个厉害,在巴厘岛;你要去哪里?”
吴瞻铭翻着文件夹,读出来后祝童马上抗议:“我不想出国,拿来,我自己看。”
翻了几遍后,才选定一个湖北药厂的鉴定会:“我去这裏。”
“奥兰生物制药,你确定?”吴瞻铭以前可没机会参加这样的会议,不过看来这一段参加了不少,对这样的东西稍微有些抵触。
“就是奥兰制药。”祝童看重的是这家药厂距离河南南阳距离最近;“人家要求的是专家,我不够格吗?”
“专家?你是堂堂科室主任,比专家可厉害多了。放心,我这就让办公室给他们发确定函,你回去准备一下,明天就要走啊,来得及吗?”
吴瞻铭去拿电话,祝童劈手按住他:“不要闹得满城风雨的,发什么确定函,我去就是了。”
“也好,这样,我给他们的经销商打个电话。”
确定了行程,祝童心裏轻松,问吴瞻铭:“忙什么呢?”
“牵牛。”
“牵牛?”
“王院长要拿下骨科牛主任,我正在总结这一段的医患纠纷。”
果然,吴瞻铭眼前的信纸上,密密麻麻罗列着骨科这一年来患者投诉,只要牵扯到牛主任的,都在裏面。
“嘿嘿,看来,做医生的风险不少,做主任风险更大。”
怪不得办公室要整理那么多医患纠纷报告,却不存进微机也不提出解决办法,原来还有如此妙用;如果王觉非想整哪个科室主任、哪个医生,这些就是早就预备好的炮弹。
“这些不够吗?”在小骗子看来,牛主任再牛,看到如此多的材料也该晕菜了,非马上辞职不可。
“不够。”吴瞻铭还是苦恼的表情;“主任不是那么好动的,王院长这次……我劝过他,再等一年,慢慢来,给他个面子。用这样办法,怕他狗急跳墙,对王院长反咬一口。骨科效益好,用的耗材、药品多,牛主任手里也许有院长的把柄。搞不好,就是疯狗咬人两败俱伤的结果。”
祝童怜惜的看着吴瞻铭,才做了几十天院长助理,他的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仗义执言口无遮拦的急诊医生。
看来,屁股决定立场该算个真理了,吴助理在绞尽脑汁的维护王觉非,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
“我看看。”祝童抓起那叠资料翻看,病人的投诉是如此的具体,比看病历还清晰,难道个个都是专家?
他的浏览速度是飞快的,说来心酸,这是从小漂泊的生活中养成的习惯。
骗子与医生的区别在于,视角不同,相同的文字,对裏面的含义理解的深度不同,骗子会本能的去寻找其中的漏洞,以具体的利益确定出击点,而医生只会去寻找其中不合理处。
很快,祝童就拿出几分罗列在一处:“看看这几份,有什么发现?”
吴瞻铭细细品味一遍,茫然的摇摇头:“没什么啊。”
“没什么?你有这几份材料,他一定会自动辞职的。”
“我没看出这裏有什么联系,都是小手术。”
“是小手术,但是,三个致残,两个严重并发症,三个重新手术,原因都是螺钉断裂留下永久伤。这很正常吗?”
“为什么不正常?医用螺钉是有断裂的危险。”
“问题是,连续八个病历,断裂的都是同一个厂家同一型号的螺钉。到财务处查查医院还欠他们多少应付款,如果不多就先等等。你可以告诉财务,这家公司的货款暂时冻结,到一定时候你只要把那个供应商找来。剩下的,不用我教你了吧?”
祝童以为自己说得够明白了,吴瞻铭却还是摇头:“那又怎么样?公司不敢得罪牛主任的。”
“他们这个型号的螺钉明显有问题,牛主任坚持用,一定得到他们不少好处。你只要压住货款,他们有多少钱够你压的?别看他们之间关系好,但是,人家是来挣钱的。如果感觉慢,就把骨科所有的应付款都压住,借口吗现成的,快过年了,资金紧张。谁都要过年,很快,骨科器材经销商就会来找你求情,牛主任也会来。但你一定要咬死不放手,坚持公事公办。让牛主任在经销商面前倒下是第一步,第二步是威胁这家公司,把这几个医疗事故上通报;嘿嘿,如果上通报,今后哪家医院还敢用他们的东西?这叫杀鸡给猴看,他们会乖乖把牛主任得到多少回扣供出来,也许还会牺牲几个医疗代表。到时候,牛主任还敢闹吗?不想闹大也简单,把骨科进这几家公司的货款的二成算出来,大致就是牛主任吃掉的钱。但是,一定要通过那些公司让牛主任感受到压力。”
“牛主任来找我,该怎么做?”
“你真是个笨蛋;”小骗子笑骂一句;“你给他两个选择,一是立即辞职,医院可以给他一份很好的证明,牛主任不是很有些名气吗?让他到别处祸害。二,是与那家公司一起完蛋,如今正在抓典型的时候,你威胁把这件事移交有关部门和媒体;他是聪明人,这件事经不起调查的。”
“这样给他办的太难看了吧?他要威胁拖别人下水怎么办?”吴瞻铭还是书呆子思维,祝童扭头就走,出门前丢下几句:“你以为,受贿的有几个是有骨气的家伙?从接过第一笔钱开始,他们已经没资格要那张脸了。牛主任如果这份胆气和见识,根本就不会收黑钱!你又没有把他逼到绝路上去,他有家有口有子女,还有百万身家。牛主任既然敢收钱,就不会有胆子闹到鱼死网破,他知道权衡利弊,自己会珍惜的,用不着你替他想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