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密斯·沃森伯格出发时神气十足,哦,也许可以说是气急败坏,只不过两天时间,他怎么变得如此沮丧?
东京银座丸本大厦二十三层,史密斯办公室的助手们看到史密斯先生时,都躲得远远的。他平时是个和好伺候的老板,在心情不好的时候,与一般的老板没什么区别。
时尚漂亮的秘书加藤小姐看来也不高兴,以前,加藤悠子陪老板出差回来时,都是一副得意洋洋的姿态啊,史密斯阴沉这脸把自己埋进宽大的沙发里,呆呆的盯视着手边的电话,该不该拿起它?这是个问题。
从他坐的这个位置能看到对面樱花大厦顶部的粉色樱花徽章,之所以选择这裏而不是按照井池雪美的建议进入樱花大厦条件更好的写字间,史密斯当时想的是暂时保持距离,现在看来,这个距离也许要继续保持一段时间了。
是的,史密斯还没有想到放弃这个词语,尽管受到严厉的警告,在他看来,自己做的就是充满风险和挑战的事业。他正在权衡,是否应该向委员会请求更大的授权?如果强行拿下井池家族,他需要追加至少五亿美元的预算,还有更高层次的支持。委员会的那些人不会轻易答应的,在他们眼里,他不过是条小鳄鱼。史密斯很清楚这一点。
门开了,加藤小姐挂在门后的风铃发出悦耳的叮咚声;史密斯烦躁的吼叫道:“滚出去!”
“沃森,你的脾气实在是太坏了。”
听到这个声音,史密斯跳起来,能以沃森称呼他的人没几个;此时此刻,站在办公室中的人根本不应该出现在日本。
“卡尔,您怎么来了?”
卡尔是位面目慈善的老绅士,拄着一根银头手杖,卷曲的银发被修饰的整整齐齐,左手无名指上也带着一枚银质鳄鱼戒指。他在史密斯对面坐下,亲切而礼貌的对加藤悠子说:“亲爱的加藤小姐,出去时请关好门;我们不要咖啡,一小时之内,不允许任何人打扰我们。”
厚重的隔音门被关上了,卡尔才微笑着说:“你太紧张了,沃森;请坐下,把你这两天的经历说出来,委员会需要替你分担这个错误。”
史密斯不知道到底哪里出错了,这个案子一直由他全权负责,未经他的允许,任何一个手下也不能向委员会透露信息。但是,卡尔是以委员会的名义来的,这就证明他已经没有反抗的权利,只有汇报的义务。
半小时后,卡尔听完史密斯的汇报,熄灭抽到一半的雪茄。
“还好,事情还没到不可控制的地步。沃森,你做得很好。”
“可是……”史密斯可不认为自己做得很好。
“已经没什么可是了,确切的说井池家族的事情到此为止。我说你做得很好,是因为你还没有正式进入樱花大厦,现在退出不算丢人,至少,他们应该承认要欠我们个人情。雪美小姐会因为你的退出而内疚的。”
卡尔也注视着对面的樱花大厦,史密斯知道,他现在只能倾听,不能发问也不能争辩,那是毫无意义的。
委员会的权威不容质疑。有什么意见,可以在年度会议上提出。他现在只能严格执行卡尔说出的每句话,所以要听清他说出的每一个单词,理解字面上和字面下的所有含义。
“一周内,你可以把前期的工作总结一下,你可以要求一个合理的价格,作为尼斯罗尔律师事务所提供咨询服务的酬劳。”
史密斯看到那份凝聚着自己心血的文件,惨叫一声:所谓合理的价格根本没有意义,卡尔说的是以尼斯罗尔律师事务所的名义要求报酬,就一定不可能得到几个钱。
“我能知道原因吗?”他不甘心的问。
“原因有两个,一是我们发现你犯了个错误,对井池家族的调查太肤浅。樱花大厦内76%的中层干部都出自京都大学,你的报告里有这个数据,为什么这个数据没有引起你的足够重视呢?你也许认为井池家族出身京都,对家乡子弟有好感。但是,在他们的高层干部里,这个数据是百分之九十。不错,他们是有很多人具备欧美学历背景,那是一个系统工程。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孤儿。这一点你没调查到吧?”
“卡尔,我是有错误。”史密斯想起牧场上的孩子,似乎明白了很多。
“任何一个能延续百年以上的家族都不简单啊,特别是在亚洲,他们的文化背景与我们理解的完全不同。井池家族已经延续了八百年,他们有自己的核心理念,这是毋庸置疑的,在目前的情况下,我们不可能控制住这朵樱花,虽然她是那么迷人。”卡尔已经收回目光,再次点燃雪茄,熄灭眼里的贪婪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