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两人异口同声的问。
“王妃殿下。”
“她?”这一下连月莹也吃惊不已,她从费夫提恩怀里挣扎着坐起来,惊讶的望着他,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问:“你说的是真的吗?你是怎么知道的?”费夫提恩于是将那天伊丽安对他说的话和盘托出,众人都在极力想象着那个妖娆风骚的女子,要把她的形象和如此凄苦的经历联系在一起,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费夫提恩的话还是让他们打消了疑虑:“我认为还是比较可信的。首先,她的气质可以证明她的贵族出身,只不过像她说的,有一些娇生惯养,加上喜欢打扮,看上去也有些妖媚倒也无可厚非。其次,她说的过程我认为没什么问题,卡尔伊文心计颇深,要哄骗一个无知少女轻而易举,而达到了目的就过河拆桥也是他的一贯作风。另外,虽然她没有说,但我想她一定也深受卡耶斯的骚扰,所以才想要逃离这裏。”
谁也不说话,大家都看着费夫提恩,等待他的决定。费夫提恩见时机成熟,趁热打铁问:“温米尔阁下,既然已经知道了两人的所作所为,你还愿意做他们的帮手,为他们出力吗?”温米尔正要回答,想起了身边的莉蒂丝,又犹豫了。他从心底里确实不想再助纣为虐了,可是又怕自己回答得过于干脆,使莉蒂丝以为自己要和她划清界限,让她伤心——而且他也确实舍不得离开她。
费夫提恩当然知道他的心思,于是转向莉蒂丝。不等他发问,莉蒂丝斩钉截铁的说:“我决定了,我要离开他们,离开这裏。”她转向温米尔,动情的问:“温米尔,你愿意带我走吗?我们到一个远离阴谋,远离罪恶的地方去,安安静静的过一生,好吗?”温米尔抓住她的双手,按在胸前,深情的回答:“我愿意,莉蒂丝,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去哪里我都愿意。”
月莹凝望着眼前这对誓同生死的恋人,心裏又是开心又是酸楚,每当莉蒂丝叫出那个名字,她的心都会禁不住颤抖一下,好像一声声深情的呼唤会将他从她的身边夺走,她真的很想钻进他的心裏,看一看他的心中自己和莉蒂丝谁占据的更多。
就在她呆呆的出神的时候,耳边忽然想起一个轻柔的声音:“等一切结束以后,我们也到一个远离喧嚣的地方去,过我们幸福的一生,好吗?”月莹抬头看到费夫提恩热切的眼神,心裏一阵温暖。她觉得,他还是她的,并没有被别人夺走。她甜甜的一笑,点点头。
“好,既然决定了,那我们就要尽快开始准备。”费夫提恩站起来,走到两人身边说:“温米尔……”他不再称呼他为阁下了,因为他们已经是战友了,“你就借口训练,立刻回骑士团驻地,我去见卡耶斯,以招集游侠团的名义离开王宫,去驻地和你会合。”他又对莉蒂丝说:“我想,私下里我不必再称呼您公主殿下了……”莉蒂丝点头赞同,“那么,莉蒂丝,请你照顾好月莹,我们不能同时离开,会引起怀疑,所以你和月莹必须留下。有你在她身边,他们应该不敢公然报复月莹,我们会尽快回来带你们一起离开。”两人虽然不太明白究竟有什么事情需要这样郑重其事的准备,但还是满口答应下来。
“月莹,你……”费夫提恩回头望着她,反倒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月莹微笑着凝视他,笑的很动人,她说:“去吧,我没事,放心。”费夫提恩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低声叮嘱众人:“这件事情一定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伊丽安,我会在我们离开的时候带她走,但是事前我们不要对她说,以免她无意中泄露机密。”一切安排妥当后,费夫提恩和温米尔一起离开莉蒂丝的客厅,两个女孩不约而同的走到一起,望着爱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情不自禁的牵住了对方的手。
温米尔和费夫提恩分头行事,将事先想好的托词告诉卡耶斯,卡耶斯并没有看出什么破绽,爽快的答应了,还鼓励他好好干,温米尔连连答应,转身离开,立刻离宫奔回驻地。
费夫提恩回到房中,褪去优雅的礼服,将他的银灰色皮甲穿戴整齐,背起自己的标枪,检查行装后转身欲走。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又返身回到桌边,从身上取出一条精致的水晶石手链,凝神细看,那是他在从骑士团驻地回来的时候偶然遇到的。当时,一个女孩正在向人们出售这条漂亮的手链,她说这是她和她爱人的定情物,因为她的爱人患了重病,无钱医治,就快要不行了,所以她想把手链卖了,救自己的心上人。可是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愿意买她的手链,虽然它很漂亮,价格也可以说是贱卖,但依然没人出钱买下它,因为同情她的穷人们自己尚且生活窘迫,有心无力,而在有钱人们眼里这手链根本不上档次,倒是有几个富家子弟看上了她,时不时的说几句风凉话挑逗她,女孩又羞又怕又着急,泪珠在眼眶中打转。
见此情景,费夫提恩走上前问:“姑娘,能把您的首饰给我看看吗?”女孩一看他的打扮,知道是个大人物,又听他语气尊重,简直受宠若惊,战战兢兢的将手链交给他。费夫提恩细细的察看一番,觉得它确实不错,他感到女孩正怀着忐忑的心情用期望的眼神望着自己,不禁笑着问:“姑娘,你刚才说,这是你们的定情物?”女孩点点头,脸上多了几分羞红。费夫提恩见状,和蔼的笑着摇摇头:“既然这样,你不该卖掉它。”他将手链交还到女孩手中,女孩失望的接过来,委屈的咬着下唇,只听费夫提恩问:“你的心上人在哪?带我去看看他。”女孩心头燃起了一丝希望,急忙点头,带着他和温米尔回到了家里。
在他们家涂四壁的简陋小屋里,费夫提恩看到一个病体沉重的青年男子躺在一张破旧的木板床上,身体下面几乎没有铺垫什么,一层薄薄的破烂不堪的布盖在他的身上,却也只盖住了他的腰腹而已。他瘦骨嶙峋,面色苍白,好像身上的血液流干了一样,看上去十分可怕。费夫提恩走上前细细的观察这个男子,突然发现他的颈部咽喉部位有两个小红点,他的心裏一紧,急忙俯下身子,把脸凑近。这一看让他大吃一惊,一个可怕的结论让他不寒而栗。
“他这样多久了?”他问女孩。女孩蹙着眉想了一下,说:“大概有五六天了。”费夫提恩一边点头一边又问:“你们附近还有别人这样吗?”女孩先是摇摇头,忽然叫道:“对了,前几天听说城东有一户,家里的一个年轻人也是这样越来越虚弱,最后死掉了。”说到最后,女孩的声音颤抖了一下。
费夫提恩感到事情不太妙,他对女孩说:“你的心上人我能救他,但你一定要听我的话,否则,他必死无疑!”女孩先是一阵激动,听到“必死无疑”又变得胆战心惊,连忙点头静候费夫提恩的指示。费夫提恩一边凝视着生命垂危的青年,一边说:“你现在立刻出去买东西……”他掏出五个金币交给女孩,女孩吃惊的望着他,在他的一再催促下才用颤抖的手小心翼翼的捧到面前,紧紧地攥在手里,生怕一不小心掉了。费夫提恩继续嘱咐:“你去买尽可能多的大蒜来,剩下的钱去买一些有营养的食物回来。”女孩点点头,暗自记下来,迟疑了一下又问:“不用请医生吗?”费夫提恩摇摇头,说:“不用,按照我说的做就行了。”
一旁温米尔主动请缨:“这样吧,东西多了她拿不了,我陪她走一趟。”费夫提恩赞许的点点头,女孩感激的说声:“麻烦您了。”温米尔随和的一笑,和女孩一起离开小屋。费夫提恩独自一人望着垂死的男子,心裏充满忧虑。
不久,两人回来了,费夫提恩让温米尔帮女孩把大蒜捣碎,然后按照费夫提恩的指导将蒜泥涂抹在残破的窗户和门上,尽可能的将缝隙涂死。两人忙活了半天,费夫提恩也亲自上前帮忙,终于做完了。然后费夫提恩让女孩将一些水和流食喂给男子,并叮嘱她这几天一定不要离开他,要形影不离,并且要每天天黑之前完成今天的工作,如法炮制一遍,然后将门窗关严,女孩一一答应。费夫提恩表示几天后会再来,然后和温米尔离开破屋。两人刚走出大门,背后忽然传来了女孩儿的呼唤声。
“恩人,请收下它吧。”费夫提恩回头看到追出门外的姑娘,真诚的手捧着水晶手链送到他的面前,他微笑着把手链还给女孩,摇头道:“这是你们爱情的见证,我怎么能收呢?”女孩固执的将手链塞回他手里,激动地恳求:“恩人,请您一定要收下。”她情真意切的说:“对我和他来说,能和对方在一起就已经足够了。我没有什么可以报答您的,您的家中一定也有儿女吧,希望这条曾经见证我们爱情的手链也能为他们带来美满和幸福,所以请您务必收下。”费夫提恩望着女孩真挚的表情,凝重的点点头,将手链收下,又关照一番,然后才怀着沉重的心情和温米尔回到王宫。
“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费夫提恩决定一会儿顺路去看看他们,顺便为挽救男青年做最后一步。他拿了一张纸,在上面留下一段话,然后将手链轻轻的放在上面,转身离开房间,去见卡耶斯。
卡耶斯听说他要去组织游侠团,非常高兴,又见他并没有什么异常,心想也许那女人没敢将事情告发,于是稍稍放心,爽快的答应了他。
费夫提恩本想再去见一见月莹,又觉得如此婆婆妈妈儿女情长未免可笑,不是很快就可以见面了吗?于是他立即启程,离开了王宫。
……
傍晚时分,月莹回到了他们居住的房间,走进房中,她一眼看到了桌子上的水晶手链。她快步走上前,小心地拿起手链,继而看到了费夫提恩给她留下的信:
亲爱的月莹,我去做我该做的事了。这是我们相识以来第一次分开,我相信也是最后一次,等到我们完成了该做的一切,我们就回去举行婚礼,我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亲爱的,你知道吗?我刚刚知道你穿礼服有多么漂亮,我请原谅我一直以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你的美。不过请别生气,因为未来,我会用我的一生来感知它。这条手链,是爱的结晶,它曾经见证了一段美丽的爱情,它的主人把它送给了我,我把它送给你,希望它能够见证我们的爱,见证我们的点点滴滴。爱你的比利。
月莹瞧瞧手链,又看看爱人留下的信,字里行间都洋溢着热烈的爱意,她的眼泪在打转,她的心在感受着温暖,她把手链仔细的带在自己的右手手腕上,轻轻的在上面吻了一下,却又立刻抬起头来偷偷的望了望周围,继而哑然失笑。她把爱人的信按在胸口,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脑海中似乎浮现了她和比利·温米尔的婚礼。
“呀,费夫提恩夫人。”
月莹回过头,看到伊丽安站在门口,这才想起刚才忘记关门了,不知道有没有被她看出什么,心裏有些发虚。她尽量让自己显得若无其事,用和蔼可亲的微笑掩饰自己的尴尬,问:“王妃殿下,您找我有事吗?”伊丽安一脸温和的微笑,亲切的说:“没事,我就是路过的时候看到您的房间门开着,于是就过来看看。”她一眼看到了月莹手腕上的手链,那显然是以前没有的,又注意到她手中的信,不由得会心一笑:“如果我没猜错,夫人手上带的一定是勋爵阁下送给您的礼物吧?”
月莹一听她提起这件事情,以为刚才自己的种种表现被她看到了,于是羞涩的笑笑,点了点头,伊丽安趁热打铁:“呀,真漂亮。我想它一定也有些来历吧?”月莹因为听说了伊丽安曾经的“苦难经历”,又看她和蔼可亲的笑容,觉得她不那么讨厌了,于是诚实的点了点头,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其实我也不太了解,比利他……抱歉,您一定知道他们同名的事情吧?”伊丽安点头表示了解,月莹脸上带着幸福的微笑:“比利说它曾经是见证一对恋人爱情的信物,后来人家送给了他,于是他又送给我,希望……”她矜持的将最后的半句咽了回去。
伊丽安微笑着连连点头,由衷的赞美:“果然很有意义,我能进去看看它吗?”月莹这才注意到伊丽安一直站在门外,连忙歉意的说:“当然,您看我都忘了请您进来了。”于是伊丽安如愿以偿的进入了月莹的房间,她托着月莹的手,仔细端详了一番水晶手链,赞叹不已,月莹被她说得满心欢喜,一整晚都沉浸在甜蜜和幸福当中。
第二天一早,月莹被敲门声惊醒,她从床上坐起来,觉得懒懒的没精神,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她望了望窗外,天已经大亮了,于是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到门口打开门。
莉蒂丝站在门口,一看见她,一脸惊讶的问:“你怎么了?怎么这样憔悴?”月莹摇摇头,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觉得可能是昨天兴奋过度了,又不好意思说,只好敷衍的笑笑说:“没事。”莉蒂丝却不这么认为,她拉着月莹走到梳妆台前,指着大镜子里的月莹说:“你看你,脸色这么苍白,都不像你了。”月莹望着镜中花容失色的自己,也是一阵阵的惊讶。
“你一定是受了惊吓,生病了!”莉蒂丝连忙把月莹拉到床边,强行让她躺下,然后叫来女仆,让她立刻请医生过来,女仆领命而去。莉蒂丝坐在床边望着憔悴的月莹,心疼的说:“真对不起,把你害成这个样子。”她气鼓鼓的咒骂着:“都怪该死的卡耶斯,这个禽兽,我真恨不得杀了他!”月莹见她义愤填膺的样子,心裏暖暖的,又有点惭愧,觉得自己欺骗了她。她拉住莉蒂丝的手,劝道:“算了,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吗?要离开这裏,离开这些罪恶的人,所以不要再想它了。”
莉蒂丝点点头,忽然发现了月莹手腕上的水晶手链,好奇的问:“咦?这是什么?以前怎么没见过?”月莹幸福而又腼腆的一笑,莉蒂丝看到她的样子,不禁莞尔一笑:“我明白了,一定是费夫提恩阁下送给你的吧!”月莹点了点头,脸上写满笑意。莉蒂丝用手轻轻托着水晶手链,深情的凝视着它,微笑着称赞:“真漂亮,他一定很爱您。”月莹抿着嘴微微一笑,忽然,她在莉蒂丝的笑容中看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东西,那种幸福的味道比她还要浓烈,甚至感染到了她,这让她的心不安起来。
莉蒂丝似乎觉察到了她不安的眼神,局促的收敛了笑容,尴尬的笑了笑。就在这时,医生的到来打破了尴尬的气氛。莉蒂丝让到一旁,让医生为月莹诊治,最后的诊断是受惊加疲劳过度,让她多多休息,并告诉莉蒂丝,让月莹多吃些补品,补补身子,两人答应下来。
医生走后,莉蒂丝立刻命令女仆吩咐御厨多准备有营养的食物给月莹送过来,并且派专人过来照顾月莹,月莹深受感动,甚至有些不好意思,但是看到莉蒂丝如此热心,也就没有推辞,况且她的身体的确很不舒服。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莉蒂丝告诉月莹,她要去飞龙骑士团驻地一趟。月莹看她笑面含羞的样子,知道她思念心上人了,于是笑着让她快去,莉蒂丝笑嘻嘻的点点头,走到门口,又探头回来笑道:“我会顺便帮你问候费夫提恩阁下的!”
月莹一听她要见费夫提恩,立刻紧张起来,叫声:“等等!”莉蒂丝不解的望着她,月莹焦急的叮嘱她:“你见到他,可千万不要说我生病的事情,免得他担心!”莉蒂丝有些为难的说:“可是,不告诉他的话不太好吧?”月莹坚决的摇头:“没什么不好的,我也没什么事情,别让他分心!”莉蒂丝见她坚决,于是答应下来,月莹又再三嘱咐,才放莉蒂丝去了。
莉蒂丝离开不久,敲门声再次响起,女仆前去打开门,立刻恭恭敬敬的退回来站在一边,伊丽安走入了月莹的视线,她一看到月莹,立刻快步走到床边,俯身望着她苍白的面庞,心疼的问:“哎呀,您这是怎么了?”月莹笑着表示没事。
伊丽安在她身边坐下来,用手轻抚着她的脸,月莹感觉到她的手出奇的冷,禁不住缩了一下,伊丽安有些不好意思的缩回手,讪笑着解释:“不好意思,我刚从外面进来,手太凉了。”月莹有些奇怪,心想虽然是秋末了,但也不至于这么凉呀?不过她并未多想,只是随和的一笑表示没关系。
“对了,你的这个手链……”伊丽安在将女仆打发出去之后,若有所思的说:“我昨天就觉得好像在哪见过,回去以后我想了很久,终于想起来了!”月莹兴致勃勃的问:“是吗?你知道它原来的主人是谁?”伊丽安很有自信的说:“嗯,不会记错的,我记得莉蒂丝也有这么一条,不过后来不知道哪里去了……”
“你没记错?”月莹撑起半个身子焦虑的问。伊丽安连忙让她躺好,一边给她盖好被子,一边漫不经心的说:“不会记错的,我见过很多次呢!”她一脸赌咒发誓的神情,由不得月莹不信。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刚才她……”低头望着手腕上晶莹剔透的水晶手链,阴霾在月莹苍白的脸上凝结出了一片凄冷的白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