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枪与剑的抉择(1 / 2)

烽火游侠录 辰源 5501 字 1个月前

“砰!”

清脆的枪声惊动了整个城堡,衞兵们纷纷向着发出声音的方向赶来,与此同时,正在议事厅与两位公爵谈论军情的枫翎也听到了那声动人心魄的枪响,他们立刻派侍从官前去查看状况。

侍从官带着一大队士兵匆匆赶来,他们来到发出枪声的房间门口,用力的敲门,门开了,一个年轻男子走了出来。

“殿下,您还好吗?”侍从官上下打量面前的年轻男子,紧张的问。

“没事,别担心,是手枪不小心走火了。”男子歉意的一笑:“真抱歉,三更半夜,还让大家担惊受怕。”

“殿下没事就好,那我去回禀陛下了。”侍从官一鞠躬,转身准备离去,男子拦住他,和颜悦色的拜托他:“阁下,见到我父王,代我向他致歉,并请转告他,明天一早我会亲自去向他道歉。”侍从官连声答应,带着士兵们离去了。

男子看了一眼士兵们离去的背影,回头向屋里望去,一个黑衣男子向他点了点头。

“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要我这么做。”男子回到屋内,将门关紧,一脸疑惑地说:“她是一个刺客,是我们的敌人,我们为什么要庇护她?”

“也许现在她是敌人,但我想不会永远是。”黑衣男子蹲下身,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夜流云,她的左肩血流如注,火枪洞穿了她的肩膀,剧烈的疼痛使她昏迷过去,鲜血将她黑色的紧身衣染上了一抹深红。

“你在这看着她,我去找冰蓝,这样下去她会死掉的。”黑衣男子将夜流云的伤口简单的包扎了一下,起身向着门口走去。他的同伴望着他离去,眼神中充满了疑惑,他低头看了看地上的夜流云,想起刚才短兵相接的一霎那,如果不是自己身上遗传了母亲的精灵特质,敏锐的听觉感知到了身后的敌袭,只怕此时此刻倒在血泊中的就是自己了。

不一会儿,黑衣男子回来了,跟他一同进屋的还有狄恩侯爵冰蓝,他先和屋里的男子打了个招呼,然后走到夜流云身旁,解开包扎的部位查看伤口,他的眉头紧锁,可以看得出,情况并不乐观。

“烽冥侠,你一定要救她吗?”冰蓝回头望着黑衣男子,脸上带着迟疑的神色。烽冥侠在他身旁蹲下,坚定地点头肯定:“对,如果可以,请你竭尽所能。”

“好吧。”冰蓝看了一眼烽冥侠坚决的表情,妥协了。他让烽冥侠帮忙将夜流云抱到床上平躺好,从带来的箱子里拿出医用器具,用剪刀剪开夜流云肩部的衣服,露出光滑细腻的皮肤。

他开始专注的清理被火药枪击伤的伤口,用小刀挖出嵌入皮肉中的圆形子弹,挤出被火药粉污染的血液,剧烈的痛感使得夜流云从昏迷中苏醒,忍不住叫出声来,她睁开眼睛,先是茫然的看着三个人,继而露出惊恐之色。

“你们、你们做什么?”她想要挣扎,可是左臂软软的没有力气,右手被烽冥侠死死的按住,她怨恨的望着他,只见他俯下身,温柔的将她的头搂在怀里,说:“听着,宝贝儿,不要怕,我们在救你,如果你希望自己能够活下去,那么就乖乖的听话,因为我们也希望你好好的,懂吗?”

夜流云呆呆的听着,他温柔的举动和轻柔的话语让她不知所措,多少年了,自从离开了深爱的父母,她再也没有听到过如此含情脉脉的话语,如此发自真心的安慰,每一个字都感动着她的心,恍惚中,她感觉自己似乎身在梦中。

她渐渐地安静下来,默默地依偎在他的怀里,他的怀抱那么温暖,双臂那么坚实,在她身处痛苦之时为她筑起一道坚不可摧的围墙,将她保护其中。这种被人保护的感觉,她也曾无数次向往过,然而她最后一次体验这种感觉,已经是十年以前。

不知过了多久,冰蓝终于结束了他的工作,将伤口处理完毕,撒上药粉,包扎好。他看了一眼夜流云,惊讶的发现她竟然已经在烽冥侠的怀中沉沉睡去,表情安详,头侧向烽冥侠一边,脸颊紧紧的贴着他的胸膛,如果不是她那灰色的肌肤和雪白的头发,冰蓝几乎要把她当成紫月了。

“没问题了,剩下的就是休养了,恢复得好的话,大概六、七周左右就可以痊愈,手臂的使用不会受到影响。”冰蓝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烽冥侠说。烽冥侠点点头,放下心来。

三人走出屋外,冰蓝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夜流云,迷惑不解的问烽冥侠:“烽冥侠,你到底想做什么?该不会只是发善心而已吧?”

烽冥侠看了看他,又看看一旁的洛枫,他的脸上也有相同的疑问。他微微一笑,半开玩笑的耸耸肩说:“我只是觉得,月儿她离开那么久,我自己一个人多无聊,正好让她留下来,陪陪我……”

“都什么时候了,别开玩笑了!”

烽冥侠看看两人一脸严肃的表情,不再开玩笑,一本正经的说:“好吧,其实呢,我是希望能够把她争取过来。”

“什么?”两人诧异的望着烽冥侠,对他的话感到不可思议。烽冥侠不慌不忙的向他们解释:“据我所知,夜流云并非奸邪之徒,她在最为落魄的时候偶遇卡曼德拉,卡曼德拉对她欣赏有加,希望她能够为自己所用,而那时的她刚好在与月儿的竞争中连续落败,处于失败的低谷之中,为了借卡曼德拉的力量来对抗月儿,她才投到了卡曼德拉麾下。后来,卡曼德拉将她派到了克洛斯身边,帮助他实施暗杀活动,而克洛斯为人傲慢,对于身边效力的游侠们表面谦和,实则蔑视,对于夜流云自然也不会特别优待,这样一来夜流云一定会对克洛斯和卡曼德拉感到失望,而这个时侯,如果我们能够趁机感化她,将她从敌人那边拉过来,对我们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她长期跟随克洛斯,对敌人内部的很多事情一定了若指掌,她本身也是身手了得,如果能加入我们,不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冰蓝和洛枫彼此相顾,虽然明白了烽冥侠的意思,但是对于他的设想依然抱有很大的怀疑。

“可是,我们凭什么相信她会真心的投靠我们?”

烽冥侠看了看洛枫,又看看冰蓝,冰蓝的脸上也有着与洛枫相似的表情,烽冥侠明白,他们这些未曾在游侠圈中游走过的贵族,对游侠始终都是抱着怀疑的态度。他略加沉吟,答道:“如果你们能够相信月儿,就可以相信她。”

“这件事和紫月有什么关系?”冰蓝和洛枫面面相觑,不明白烽冥侠的意思。

“是这样的,就在月儿出征前,她曾对我说起,夜流云之所以最终投到克洛斯麾下,完全是因为她。她说虽然对夜流云的身世了解不深,但是她孤身女子,年纪轻轻的便流落在外,饱受风霜雨雪之苦,想必背后也有一段不堪回首的经历,这一点,相信没有谁能比月儿更能体会她的感觉了。正因如此,虽然她始终敌视月儿,月儿却没有将她当作敌人来看待,而是将其视为自己的姐妹。她对我说,夜流云在性格上和自己很像,她坚强、勇敢、桀骜不驯,不会奴颜婢膝,不会为了任何利益出卖自己的灵魂,她的这些弥足珍贵的品质让月儿格外的希望能够与她化干戈为玉帛,成为真正的姐妹。现在正是感化夜流云,让她弃恶从善的好机会,我相信月儿如果在这裏,她也一定会支持我的!”

冰蓝和洛枫交换了一下眼色,他们都觉得,如果真如烽冥侠所言,紫月有心如此,那么尝试一下也未尝不可,只是眼下有一个问题亟待解决,那就是夜流云的安置问题,她毕竟是敌人的刺客,虽然一时瞒过了周围的人,但是时间长了总是难免被人察觉。

“我有办法。”烽冥侠转身进屋,很快将夜流云抱出来。他带着两人悄悄地从城堡的后楼梯来到顶层,这裏有一间用于午后休憩的卧室,屋外就是格兰丁堡的大平台,天气好的时候,人可以悠闲地在这裏晒太阳。从前,这裏是枫翎和樱出游时使用的,现在由于战争的缘故,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平时也很少有人来到这裏,因此烽冥侠一下子就想到了这裏。

“可是,我们不能让仆人们知道她在这裏,那么让谁来照顾她呢?”冰蓝看了一眼夜流云花容憔悴的脸,她的伤很重,需要有人悉心地照料,孤身一人躺在这裏可不行。

“这个,交给我吧,与飞龙骑士团的联络已进入尾声,我也没有什么事要做了,我来照顾她。”烽冥侠毫不犹豫的说。冰蓝和洛枫见他一口答应下来,也没有再说什么。二人辞别了烽冥侠,一起离开。临走前,冰蓝与烽冥侠约好,明早来察看夜流云的伤势。

当晚,烽冥侠留下来,守候夜流云一夜。一整夜,夜流云睡的宁静安详,烽冥侠不时的起身察看,大部分时间,她都静静地睡着,偶尔几次,会听到她口中喃喃梦呓,继而又恢复了平静。

第二天清晨,烽冥侠从睡梦中醒来,蒙胧中,他看到一个人影站在夜流云的床边,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意外地发现竟然是冰蓝。

“这么早就来了。”他起身走过去,轻声的说。

“昨夜,她还好吧?”冰蓝凝视着夜流云沉睡的脸,轻声问。烽冥侠隐隐感觉,他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柔情,已不似昨夜般冰冷。

“睡得还不错,也没有喊疼。”

“嗯,看来恢复的不错,比我想象的要好。”冰蓝点点头,嘴角流露出露出一缕欣慰的微笑。烽冥侠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好奇的问:“你怎么,开始关心她了?”

冰蓝回头看着他,莞尔一笑,用手指了指屋外说:“走,出去说。”两人缓步走出房间,来到屋外的平台上。稀薄的阳光伴着微凉的北风,使得这个早晨有些寒冷,两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举步走到平台的尽头,凭栏眺望。脚下,格兰丁堡与周围一望无际的旷野尽收眼底。

“你刚才问我,为什么关心夜流云。”冰蓝意味深长的望着远方的天际,轻叹一声:“昨夜,我几乎没怎么睡。我在想,如果没有战争,也许,夜流云此时也不过是个普通女孩儿,幸福的生活在亲人身边。战争把她和许多像她一样的女孩儿送到了生与死的边缘,今天是夜流云落入了我们的手中,她是幸运的,我们不想伤害她;可是如果明天,是云儿落入敌手,那我要怎么样才能让她平安的回来呢?”

他的话让烽冥侠的心也沉重起来,自己的月儿此时也正在战场上,他本想随她一起出征,可那时飞龙骑士团正在集结,自己需要帮助父亲做大量繁重的准备工作,根本无法脱身。同时他也明白,她的心是那样的高傲,不愿意将自己置于他的羽翼之下,她要的,是自己的一片天空,因此当她与他分别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迟疑与依赖。

“我们这样做是不是错了?”他喃喃的问冰蓝。

“什么?”

“我是说,让月儿她们在前线厮杀,自己却身处后方……”

话音未落,身后的门被推开,洛枫大步走了出来,手中扬着一封信,径直走向烽冥侠,口中大声说:“紫月来信了。”

两人连忙迎上去,烽冥侠接过紫月的亲笔信,心情激动的准备将信拆开,却看到封皮上写着几个字:烽冥侠,信的内容,请你独自拆阅,不要让别人看到。

他抬头用诧异而迟疑的目光看了看洛枫和冰蓝,两人彼此相顾,会心的一笑,冰蓝微笑着拍了拍烽冥侠的肩膀,和洛枫转身向着屋里走去。

烽冥侠望着他们离去,低头看着手里的信,心中充满了疑惑,他觉得这不像紫月的风格,她绝不可能在这种时候给自己写什么浓情蜜意的信,还特意写明不能让别人看到,他隐约感到,信中也许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你看上去精神不好,”屋里,冰蓝看了一眼洛枫的脸,上面写满了疲惫,“昨夜没有睡好?”

“嗯,”洛枫在桌旁坐下,叹了口气,说:“我在想,我们这样做到底对不对,她是不是真的值得我们信任?”

“说实话,我也没有把握,”冰蓝走到床边,望着熟睡中的夜流云,“现在这种情况,我们只能相信烽冥侠,身为游侠,他和紫月有他们独有的处事方式,以及独特的信任模式,虽然我们对夜流云还拿不准,但至少有一点我们可以相信,游侠们从不轻易信任别人。”

“但愿你是对的,我们是对的。”洛枫摸了摸疲惫的脸颊,发出一声轻叹。

门开了,烽冥侠快步走了进来,他的目光直指冰蓝,冰蓝也望向他,在短暂的瞬间注视之中,烽冥侠将目光转开,他的表现让冰蓝感到十分诧异。

“我必须立刻起程,赶去月儿那里。”烽冥侠回头望着洛枫,“殿下,冰蓝那边要供给前线的火药,他没有时间,夜流云就交给你了。”

“等一下,到底出了什么事?”洛枫站起身来,诧异地望着烽冥侠,他和冰蓝都想知道,紫月的信里到底写了些什么。

“没什么,你们不要问了,等我回来再说。”烽冥侠说完,快步走向门口,忽而又回头,叮嘱洛枫:“看好夜流云,不要让她有事。”洛枫下意识的点点头,还没来得及开口应声,烽冥侠已经一阵风似的闪身走出了房间。

“这到底是怎么了?”屋里,洛枫和冰蓝面面相觑,满心疑惑。

……

离开夜流云的房间,烽冥侠匆匆赶回自己的房间。他将几件常用的衣物装成一个小包裹,带上一些钱,检查了自己的武器,匆匆出门向马厩的方向走去。

转过一条走廊,面前忽然闪出一个人,挡住去路,烽冥侠一愣,心裏暗暗叫苦,在这种时候,怎么偏偏遇到她了?

“你这是要去哪?”

“陛下交给我一个任务,要我去办。”烽冥侠随口编了个理由,一边说着一边想要绕过对方往外走,谁知那女子一把拉住他,叫道:“什么任务?”

“不能说的,是秘密任务。”

“我跟你一起去啊!多个帮手嘛!”

烽冥侠见甩不掉她,于是转过身来,双手轻轻的搭在她的肩头,柔声劝道:“玖儿,乖,在这等我回来,我不想让你冒险,我希望你好好地,别让我担心。”他看到她的眼眸中闪烁着一丝感动,相识以来,他从未如此温柔的对她说过一句话,连他自己都对自己所作的一切感到惊讶。

“那你,一定要小心点儿……”玖儿轻轻地咬着唇,依依不舍的望着他,那如水般至纯至真的眼神触动了烽冥侠心中最柔软的部分,他静静的望着她,望着这个明知自己不爱她却还执着的爱着自己的女孩儿,感到一丝深深歉疚,他情不自禁的凑上去,在她的脸颊上轻轻的吻了一下,她呆呆地望着他,原本灰色的小脸儿羞成一片深红。

“我很快就回来。”烽冥侠摸了摸玖儿发烫的脸颊,望了一眼她不舍得眼神,转身向外走去。那一刻,只有他自己知道,一滴泪水已经涌出他的眼角,月儿和玖儿,他要如何取舍,选择一个,必定会伤害另一个,不论是哪一个,他都不希望她们为他哭泣。

跨上战马,烽冥侠风驰电掣的离开格兰丁堡,向着目的地前进,他的心裏牵挂着忧心忡忡的紫月,牵挂着重伤未愈的夜流云,牵挂着依依惜别的玖儿,牵挂着太多太多,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压力压在他的身上,他必须振作精神,来面对一切。

“也许,这就是月儿所说的责任吧……”他在心裏轻轻的对自己说。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烽冥侠回头望去,只见后面尘土飞扬,一批白马飞也似的追了上来,马上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分手的琳玲。

“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在格兰丁堡等我吗?”烽冥侠勒住战马,拨转马头,迎上琳玲。马上的琳玲一脸的坚决:“不,我不要那样,我要陪你一起去!”

“不行,我说过了,我不能带你去!”

“我一定要去,不论是什么样的龙潭虎穴我都愿意陪你去,我宁愿死在外面,也不愿意独自留下,我无法忍受那种牵挂与煎熬,我宁愿与你一同面对死亡的威胁!”琳玲的神情激动,声音微微颤抖,烽冥侠凝望着她,无言以对,是爱让她不顾一切的追来,面对她的爱,他要如何拒绝呢?

可是,他又怎么能带她去见月儿呢?那会使得两个女孩都感到难受,而他自己也觉得非常尴尬。但是面对面前决绝的琳玲,他束手无策,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让她放弃。

他默默地望着她,继而拨转马头,重新启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