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坐在酒馆的角落,避开嘈杂的人群,静静地望着坐在吧台前带着面纱的少女,沙林所在的地方是鲁因城中最大的一家酒馆,各色人等都在这裏聚集。
沙林对这鱼龙混杂的场所并不陌生,令他不安的是吧台前正在与人谈笑的雪月灵,他总是有种感觉,她的身影出现在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是一种对圣洁的玷污。
雪月灵却没有这种感觉,她的确很少出现在酒馆中,与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但她知道在这裏打听消息是最容易的。
这个爱冒险的姑娘突发奇想,很想体验一下母亲曾经的生活,她知道母亲生前曾长期混迹于此类场合,见惯了各种人物,让他们领略了她的诱惑,也领教了她的可怕。
她在路上买了一条粉色的面纱,遮住自己的小脸儿,将衣扣开低,以一种清纯中不乏娇媚的姿态步入酒馆,她知道这样一定会引来苍蝇一样的家伙们,为防万一她也做了准备,让沙林坐在酒馆的一角,能够看到她的地方,保持警戒并在必要时为她解围。
她在吧台前坐下,向侍者要了一杯甜酒,一边品着,一边有一搭无一搭的和侍者聊着天,她知道侍者往往知道一些内情,但很遗憾,从他的口中她并没有套出什么有用的情况,她于是将目光放在了周围的人身上,揣摩着从谁那里可能得到有用的消息。
“哟,这是谁呀?这么可爱的小姐,以前似乎没有见过呢!”
雪月灵感觉自己的双肩被一对粗糙的大手按住,砂纸般粗硬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把她娇嫩的肌肤擦的微微疼痛,但她并没有表现出反感,而是冷静的定了定神,学着想象中母亲的样子,很妩媚的回过头瞟了一眼背后的男子。
对方是个魁梧健壮的家伙,浓眉大眼,一脸络腮胡子,雪月灵在他面前就像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对方似乎也看出了雪月灵年纪不大,于是和颜悦色的笑着说:“小宝贝儿,你叫什么名字?好像是第一次来这裏吧?陪你来的人呢?”
“我叫雪莺,没有人陪我来,我是自己来的。”雪月灵眼带笑意不慌不忙的回答,男子见她不怕人,回答问题落落大方,心中暗暗喜欢,他知道这样的女孩儿并不是完全没见过世面、矜持怕生的类型,只要甜言蜜语的哄上一阵,哄得她开心了,事情就好办了。
他在她身边坐下,笑眯眯的拉着她的小手说:“你真是个可爱的人儿。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库伯,在这附近只要提起我的名字,大家都佩服我。雪莺小姐,你要是有什么困难,以后尽管找我帮忙,我一定竭尽所能。”
“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雪月灵甜美的声音伴着她纯真的微笑流淌进库伯的心中,他忍不住把身体靠近雪月灵,手臂悄悄地从后面搂住了她的腰,雪月灵若无其事的低着头,啜饮着杯中的甜酒,盘算着如何把话题引到她想要打听的事情上。
“嘿,库伯,最近有好一阵没看到你了,还以为你死了呢!”身宽体胖的酒馆老板忽然从背后走上来,拍了拍库伯厚实的脊背,爽朗的声音回荡在周围,连酒馆中杂乱的人声都无法遮盖住它。
库伯回头看了老板一眼,嘿嘿一笑,嬉皮笑脸的说:“我哪舍得死呢?我要是死了,这个世界上可就没有英雄来保护我的小宝贝儿了!”说着挑逗的看了一眼雪月灵。
雪月灵面带娇羞的与他对望了一眼,把头低了下去,只听他继续对老板说:“前段时间去了趟北部山区,弄了不少的猎物回来,怎么样,弗兰克,有没有兴趣看看货啊!”
“原来是个猎人。”雪月灵暗想,她原本还以为这人是流氓一类的,这下子倒是放了一半心。
她表面上漠不关心,其实却聚精会神的倾听他和老板的对话,只听老板略带惊讶的对猎人说:“现在这时候,也就你这个不怕死的东西还敢去北山,你没听说吗?北山裏面魔鬼,被魔鬼抓住的人都会被弄成疯子,连魔法师公会的人都不例外!”
“什么魔鬼?又是哪个白痴在传谣言呢?是俄得克,还是潘德尔?”库伯不屑一顾的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舔了舔厚实的嘴唇说。
老板意味深长的摇了摇头,说:“都不是,这一回恐怕不是空穴来风,而是真有其事,都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那些发疯的魔法师在城里伤了好几个人,领主都出动军队来平息事件了!”
“噢见鬼,看样子我错过好戏了!”库伯一脸失望的拍了一下桌子,还不忘回头冲雪月灵微微一笑,补充一句:“别怕宝贝儿,这只是我表达情感的方式而已,事实上我是个很温柔的人!”
在看到雪月灵笑吟吟的点头后,他笑眯眯的转过头去,问老板:“弗兰克,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虽然错过了一次好戏,但不想成为一无所知的笨蛋!来吧,说点细节给我听!”
酒馆老板于是将整个事件和盘托出,包括髮疯的人的信息,伤者的资料,事情的整个经过,半真半假,亦虚亦实,从官方的消息到街谈巷议的讹传,统统告诉了库伯。
雪月灵在旁安静的倾听,从中甄别出有用的和真实的消息,并且不时的插几句嘴,提出一些质疑。很快,事情的真相在她脑海中有了一个较为清晰的轮廓。
尽管如此,她还是搞不清魔法师们发疯的真实原因,有些官方内部的机密是难以传到外界的,雪月灵就更难以此来作出判断了。
但她还是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那就是神殿里并没有什么怪物,这是关于疯病的几个原因中比较可信的一个,它源自一个曾经在神殿外站过岗的士兵,雪月灵觉得他应当是各种传说中距离真相最近的一个人,他的话更为可信。
但仅凭现在获得的信息,雪月灵仍然难以对裏面的具体情况做到心裏有数,她有了一个新的计划,但当前首要的,是要先摆脱身边的人。
趁着库伯和老板交谈甚欢,雪月灵悄悄起身准备离开这裏,不料库伯的手却揽着她的腰,将她拉了回来,他将她拥到自己怀里,笑眯眯地问:“怎么,宝贝,你要去哪?”
“我累了,我想回去休息了。”雪月灵面带娇憨,故作疲态,娇声娇气的说。库伯笑着低头亲昵的蹭着她的额角,用极具挑逗的语气说:“既然你累了,不如我让弗兰克安排一个房间,我送你上去好不好?”
从他堆笑的眼角所流露出的眼神中,雪月灵已经看出他心存非分之想,她想若是强行拒绝,只怕闹起来不便收场,于是决定将计就计。
老板见两人谈妥了,立刻安排了一个侍者带两人上楼,库伯粗野的把雪月灵抱起来,在周围酒鬼看客们的起哄声中向楼上走去,雪月灵依偎在他的怀里,悄悄地把头露出一半,望向不远处角落里的沙林,向他使个眼色,沙林轻轻的点了点头,起身离去。
酒馆二楼的走廊上一片寂静,从楼梯上来,分为左右两边,两条走廊各有作用,左边的房间专供一些特别的客人密谈使用,而右边的,则是供给酒徒们寻欢作乐的。
库伯抱着雪月灵,跟着侍者走到了右手走廊尽头的房门口,将雪月灵放下来,从身上摸出几个钱作为打赏,打发侍者离去。
他搂着雪月灵进了房间,房间不大,陈设很简陋,除了一张陈旧且不柔软的木板床,就只有一张破圆桌和几条圆凳。库伯在床边坐下,牵着雪月灵的小手,将她拉进自己怀里,顾不得自己满脸的络腮胡子会刺疼她娇嫩的肌肤,迫不及待的试图亲吻她。
突然,房间的窗户被推开了,一个矫健身影从外面跳了进来,被惊动的库伯猛抬头,只见一个装扮怪异的黑袍面具人站在窗口,不等他反应过来,那人用手一指地上的圆凳,手指向着库伯一甩,圆凳像长了翅膀一般飞腾起来,携风带雨向着库伯飞去,只听一声惨叫,库伯被打的满面是血,瘫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夫人,您还好吧?”沙林走到雪月灵的身边,轻声问候。雪月灵此时正站在倒地的库伯旁边,圆凳飞来的时候,她早已化作松鼠躲开了可能遭受的攻击。
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猎人,雪月灵轻轻的摇了摇头,她没有对他痛下杀手,对他还在流血的伤口施法加以处理后,趁着他还未苏醒过来,转身和沙林一起从窗口跳下,从后街悄悄离去。
“您都打探清楚了吗?”路上,沙林向雪月灵问起了探听到的情况,雪月灵把了解到的告诉了他,并且将自己的新打算也告诉了他。
“什么?您要去魔法师公会?”听到雪月灵的计划,沙林诧异的望着她,满怀忧虑的问:“这太危险了,您一定要去吗?”
“我必须要去看看那些发疯的魔法师,我需要知道他们发疯的真实原因,有些内情,外人是永远也无法知晓的,只有真正接触到核心,才能够获得真相。”
雪月灵坚定不移的回答让沙林感到,阻拦她可能并没有什么意义,他毅然的点头说:“那么,今晚我陪夫人一起去,保护您的安全。”雪月灵感激的回头看了看他,摇头道:“谢谢您,将军,不过您不能跟我一起进去,那会惊动魔法师们。”
“我会在外面等您。”
“好吧,不过现在您最好陪我去一趟衣帽店,顺便再去买一些高级纸张。”
“买这些东西干什么?”沙林莫名其妙的望着雪月灵,少女轻轻掀起粉色的面纱,嘴角流淌出一缕狡黠的微笑。
“不要着急,您会明白的。”
带着买好的东西,踩着咿咿呀呀的木质楼梯,雪月灵和沙林出现在旅店三楼的楼梯口。两人路过正对着楼梯的半掩的窗户时,隐约听到外面的院子里有人说话的声音。雪月灵示意沙林不要出声,蹑手蹑脚的来到墙边,小心的推开窗户向外张望。
窗外是旅店的后院,青翠的草地上耸立着几棵参天大树,茂盛的枝叶紧挨着旅店的窗户,雪月灵藉着枝叶的掩护向下张望,看到有两个人站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低声交谈,雪月灵认出其中一个是天霖,另外一个,似乎是杜尔手下的黑魔法师。
“我对您的力量非常钦佩,我想您在您的团队中应该属于非常强大的一员。”天霖映照在阳光下的脸上写满敬佩,这种表情很少出现在他的脸上,雪月灵暗自揣测,他所言并非由衷。
“您的力量也出乎我的想象,像您这样年轻,能够与我的实力相当,您绝对是一个天才!”相比天霖的虚情假意,对方脸上的惊叹倒是并不令雪月灵感到意外,“要知道,我今年已经有三十五岁了,比您整整大了十岁,但在刚才的对抗中,我却并没有能因我多出的十年修行而占得上风。”
“哪里,我应付得相当吃力呢!”天霖闻言露出谦卑的微笑,仿佛一个谦虚谨慎的学生。他低头扫了一眼周围,话锋一转,说:“柯萨尔阁下,有一句话我很想问,但不知道是否当讲……”
天霖的称呼让雪月灵一下子记起了,昨晚房间里那个语气中透着鄙夷与不满的男声,难怪她一直感觉这个人的声音很熟悉,原来是他。
“请讲!”柯萨尔爽快的看着天霖,示意他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