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二贵身下的女孩子用力推开了他,爬了起来,弯腰喘息着,狠狠踢了田二贵几脚,拉着两个孩子,往城里跑去。
不知过了多久,田二贵才慢慢地苏醒过来,他感觉头上要裂开了一般,他挣扎着爬起来,四处看了看,天已经黑了!藉着积雪的反光,他看不见那三个孩子的身影,也看不见任何人。只有那大岩石下面的那一小堆火,还在发出微弱的光亮。
天已经黑了,城门早就关闭了,进不了城,而火堆又已经快烧完了!
他摸着自己昏昏沉沉的脑袋,踉跄着走到火堆边,一屁股坐下,把火堆外面的剩余的柴火都放在了火堆上。火这才又渐渐大了起来。他一边咒骂着,一边将冻僵的手臂放在火堆上烤火。可是,他的双手几乎要伸到火堆里了,他却一点温暖的感觉都没有。
他甚至闻到了肉烧焦的味道,这才知道自己的双手被烧着了,可是却一点痛感觉都没有,仿佛这一双手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他吓坏了,举起双手看,才发现双手都已经变成了黑灰色!有了地方已经脱皮了,露出了下面血淋淋的真肉。
“我的妈呀!”田二贵吓坏了,不停地搓动着手掌,可是,更多的黑会色的皮肉脱落了。而双手却还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赶紧又把同样的没有的任何痛感的双脚伸出来,脱下鞋子,光着脚在火堆上烤。
那一双脚也同样变成了黑灰色!而且,皮肉脱落的地方更多!看着让人触目惊心。
原来,他的双手双脚都已经严重地冻伤了,而先前的厮打,手脚因为剧烈的摩擦,剥脱溃烂了。他嘴裏一边咒骂着那三个孩子,一边伸脚在火堆上烤。可是,跟双手一样,双脚就算在放在了火堆上也没有任何痛的感觉。
他的心瓦凉,想求助,四处看看,却没有一个人影。而那一小堆火,也很快就烧得没有了,天黑了,地上都是积雪,他虽然知道自己没有什么机会找到柴火,可是他还是四处刨开雪地,想找一根树枝,可是没有。反而冻得快僵硬了,只好回到火堆边,守着那一小堆火,看着火焰一点点的熄灭下去。最后一星点火光也消失了,他整个人又陷入了冰雪之中。
他刨开灰烬,整个人蜷缩着躺在那还有温热的灰烬上。
可是大雪纷纷扬扬,很快便把那本来被火堆占据的地盘覆盖上了一层白雪,连带着田二贵的身上,也变成了黑黑白白的,最终变成了雪白。
田二贵已经没有力气动弹了,他只能保持着这个姿势,希望能熬到第二天早上。
可是,他身下的温度很快就消失殆尽,那无边的冰冷包裹了他的全身。他感到连头都开始冻僵了。他知道不能再这样在雪地里呆下去,得走动,才能暖和,而且,就算倒下,也要在城门边,那样说不定第二天开城门的时候,自己能获救。
于是,他挣扎着爬起来,艰难地一步一停地往往县城的方向走去。
雪地里,他身后的一趟脚印,很快就被漫天的大雪掩盖了。
……
城隍庙里。
尤菜紧紧抱着儿子狗蛋,眼巴巴望着大殿门外那纷纷扬扬的大雪,期待着丈夫扛着柴火或者抱着野菜回来。可是,一直到天黑,都没有见到。
而她身边外出的灾民差不多都回来了,一个个咒骂着鬼天气,外面全都是白雪,树都被砍光了,没有柴火,也挖不到野菜,看样子,这老天爷是要存心活活冻死饿死所有的灾民。
大殿里的人,早已经把大殿里能烧的东西都拆下来烧了,就差没有拆房子了。大殿里又好几处火堆,可是,都围满了人。又都是别的村的灾民,他们也不认识,只能抱着儿子苦苦地等着丈夫回来。
狗蛋在母亲怀里不时地用孱弱的声音说着:“娘……,我饿……”
早上的那一小块野菜粑粑,早已经消化没了,肚子里空空如也,尤菜自己也饿得发昏,怀里还剩下最后的一块野菜粑粑,那是第二天的食物,再也没有可以吃的东西了。要是现在吃了,明日可怎么办?
天黑了,一些灾民躺下睡觉了。大殿里几乎听不到说话声,大家都很饿,饥肠辘辘的,少说一句话,便可以节约一点体力。
到了后半夜,尤菜饿得实在扛不住了,儿子狗蛋声音已经差不多听不见了。再这样下去,她不知道自己跟儿子会不会活活饿死。她终于一咬牙,把唯一的家当那床被子披在身上,抱着儿子,蹒跚着往李栋子那边去了。
李栋子的柴火堆早已经熄灭,一家人挤在一起,尤菜低声唤了一句:“栋子哥……!栋子哥……!”
李栋子爬了起来,黑漆漆的也看不清:“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