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豹子汤隆把“衰子癣”三个字说得极慢,再加上口音,是个人都能听出来肯定不是“帅子轩”三字,铁匠群中已经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们和帅子轩天天在一起,怎么就没有想出这个绰号来?汤隆一说出口,马上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个绰号比“帅爷”好多了。
身上有没有癣,铁匠们不太清楚,但是帅子轩虽然姓帅,但长得和帅一点关系都没有。
五大三粗,吊梢眉,三角眼,说起来真真是一幅衰神的样子。
“笑什么笑!”
帅子轩别提心裏有多火了,声音顿时提高了八度,咬着牙道:“没错!你这个鸟人又是哪个?敢来问老爷!”
“你一个小小铁匠也敢自称老爷?”
金钱豹子汤隆冷笑道:“汤某是你们大头领请来主事的,也不敢自称。”
铁匠们听汤隆说是晁盖派来的,顿时一个个交头接耳起来,看着汤隆的眼神已经所有不同。
那帅子轩听这话气焰顿时小了一些,但还是硬着头皮道:“那算什么!俺和晁天王那是老乡,一个村子的你懂不懂?东溪村!”
“哦?你是东溪村的铁匠?”
汤隆上下打量着这个帅子轩:“也难怪能做铁匠头头。”
帅子轩突然推开身边的中年妇女,拍着胸脯道:“俺可是真才实学,天王那杆大刀就是原先俺打的!天王那是信得过我,这才让我做了铁匠头目。”
那中年妇女被帅子轩一推,差点没摔了一跤,做出一副娇滴滴的样子皱眉低声埋怨了一句,那故意捏着嗓子挤出来的娇声让旁边的铁匠寒毛直竖。
“你怎么这样,过夜钱还没给就翻面不认人了?”
纵然是帅子轩也老脸一红低声回道:“臭娘们月初不是给了你两贯么,回屋候着去!”
那村妓横了一眼,扭扭捏捏的去了,只留下一骨子廉价的香气。
汤隆肚裏发笑,板起脸道:“既然天王信任你,那我问你,这日上三竿,怎么还未起床,炉子冰冷,没人干活,你们还有铁匠的样子吗?”
那些铁匠们听了这话你看看你,我看看我,有几个平素胆小的已经准备去点火生炉子了。
但是帅子轩一声喝,把那几个胆小的铁匠给拦住了。
“干与不干有什么分别?”
帅子轩转回身冷冷地回道:“每个月就两贯例钱,压下来一堆活,根本就没法干完。”
“拿册子来!”
汤隆吩咐手下士兵寻了册子过来,就着升起的阳光翻了两翻,估算了一下工作量,果然就凭这二三十个铁匠,要不停赶上一年才行。
也难怪,上山有小一万士兵,就这点铁匠,确实不够用的。
“为什么不申请加人?”
汤隆皱着眉头,本以为帅子轩为首的铁匠们懒惰成性,没想到竟然还有些隐情:“山上这么些人,你们边干边带出一批徒弟来,不就可以解决么?”
“哪有这么简单?”
帅子轩摇着头扭头吼道:“你们来给新来的头说说看,为什么不行?”
一个岁数稍大的铁匠踏前一步,佝偻了身子说道:“但凡有口饭吃,谁来做铁匠这种又苦又累的火机?天天在炉子前面烤着,烟熏火燎的,时间长了还落下咳嗽……”
话说了一般,那铁匠就不停咳嗽起来,旁边有人替他敲了敲背,接着说下去:“做了士兵的都说训练苦,哪儿比得上我们吃苦?我们这儿拿得多的也就是每月两贯例钱,少的一贯,虽然说山上吃住都供着,但除了我们这些本来就是铁匠的,谁肯来吃这个苦?做士兵虽然每月只有五百文月饷,但乐个轻松。”
金钱豹子汤隆听了暗自点头,自己家祖上几代都是在军队里打造兵器的,自然知道裏面的苦楚。
“这些我都知道,但你们这完全是偷懒放羊。”
汤隆厉声道:“活做不完,至少可以慢慢做,像你们这种炉子都不生的,何时能做完?”
帅子轩听了冷笑道:“汤头,你是新来的,自然不知道裏面的门道,打个比方罢,若是这个月照常打造兵器,那么能打出二百把朴刀来。但第二个月开始,上头派下来的任务就会变成三百把,长久下去,如何能赶得及?”
“所以我和弟兄们都商量好了,炉火生两日停一日。”
帅子轩接着解释道:“这样每个月出大概一百五六十把朴刀,就算上面加了任务或者有突发任务,我们也能应付的来。”
“今天正好是停火日,所以我们都在休息。”
帅子轩最后双手一摊,那意思就是你看情况就是这样,不能怪我们偷懒。
汤隆听了冷笑不语,果然和西门庆跟自己交代的一样,上有任务,下有对策。
幸好西门庆临来的时候已经向自己面授机宜。
金钱豹子汤隆背起手来回踱了两步,低着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帅子轩为首的铁匠们眼睛跟着汤隆动来动去,等待着汤隆开口。
“既然汤某来了,那就该有点新气象。”
汤隆突然抬起头来说道:“从今天开始,就没有停火日了。”
“什么?”
“不行不行!”
“你想要累死我们啊!”
帅子轩没有出声,而是一边面带微笑听着背后那些铁匠们的怨言,一边看着汤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