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虽然再过几天才是小雪,但清晨起床的人们惊讶的发现汴梁已经迎来了第一场雪,雪不知道是晚上什么时候下的,石板路上只有薄薄一层,很快便被来往的人群踩得无影无踪。
纵然如此,这场小雪已经能让人感觉到那股冻人的寒意,但并没有影响人员出行;大街上依旧热闹非凡,百姓穿上棉衣,有钱人穿上各式裘衣,小厮们提着烘手用的炉子,跟在换上棉帘子的轿子后面。
一双木屐稳稳的踩在高头街的石板路上,清脆的声音惹的行人纷纷侧目。
藤吉郎衣服依旧光鲜,但在这等天气下已经显得单薄了一些,更不用说那双冰冷的木屐,寒意从脚上直冲上来,藤吉郎从心底打了个哆嗦,但还是稳稳的快步走着。
旁边孙俊明和郑清倒是一人一身狐皮裘袍捂着身子,口中吐出热气。
说实话,这种天气在东瀛算不上有多寒冷,藤吉郎虽然觉得有些寒意,但还不至于冻手冻脚;他真正感到心寒的是即将要发生的事。
对于东瀛贱民来说,大宋商人已经是有如同天一般;上次去王黼那里的时候,藤吉郎是事后才知道那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官,孙俊明和郑清二人怕他露怯,根本就没告诉他。
而今天,三人要拜见的是官家,是道君皇帝赵佶,是大宋的天子。
到了这份上,孙俊明和郑清二人自然不能故意隐瞒,而是提前告诉了藤吉郎。
因为宫里可是有会东瀛语的传译官,万一藤吉郎再乱说一气,顿时便会被传译官揭穿。
揭穿了,三人自然都是砍头的下场。
藤吉郎非常紧张,昨天听到大宋天子要接见自己的时候,喉部肌肉几乎锁死,根本说不出话来。
“按咱们教你的一句一句说就行。”
孙俊明是这么告诉藤吉郎的:“你今天可不是藤吉郎,而是东瀛使节藤原吉太郎,可不能多说话。”
藤吉郎把那几句话背了又背,几乎一夜未睡;孙俊明早上起来亲自对过一遍,觉得没问题了才催促着赶紧用饭,好动身去禁内。
藤吉郎快步走着,嘴裏还不停背诵着那些句子;等到东华门的时候,已经有个黄门官出来迎接了。
“你们怎么来的这么迟?险些误了时辰!”
那黄门官呵斥道:“咱家已经等了半个时辰!要不是看在梁公公的面子上……”
话还没说完,郑清便满脸堆笑的迎了上去,手掌摊处是叠好的一张十贯交子:“这位公公辛苦!道路不熟,多多担待了!”
那黄门官面色不改,举起拂尘又喝道:“既然来了,便跟咱家走罢!”
郑清会意,手掌一翻,那交子落到黄门官袖子里去了;那黄门官点点头,大袖一摆,手伸进去早扣住了那张交子,大摇大摆的带着三人往东华门裏面走去。
行了一阵,已到睿思殿,那黄门官把孙俊明等三人交给门口伺候的小黄门官,便自顾自的去了。
那小黄门官皱着眉头打量了一阵,尤其藤吉郎,看得他有些发毛。
“你便是那东瀛使节?可有国书?”
孙俊明心下一动,便把编造出来的翻船故事重新说了一遍,示意藤吉郎从怀中取出那伪造的礼单:“是梁公公吩咐……”
“咱家当然知道是梁公公吩咐。”
那小黄门官接过礼单依旧皱着眉头低声喝道:“在这儿候着!”
藤吉郎听懂了这句话,下意识的要行礼;幸好旁边郑清拉了拉他袖子,这才没露出马脚;孙俊明和郑清倒是衝着那小黄门官的屁股行了一礼。
小黄门官是进去通传了,可门外三人恨不得伸长了脖子想看看裏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哥哥,没事吧?兄弟这心裏可跳得慌啊!”
郑清低声道。
“噤声!”
孙俊明示意旁边还有另外一个小黄门官在门外守着:“这什么地方,别乱说话!”
便在这时,裏面传出一声:“宣东瀛使节觐见!”
藤吉郎几乎已经四肢麻木,动弹不得,孙俊明伸手就要把藤吉郎拉进去,便见方才那小黄门官出来。
“还不快进去!”
小黄门官衝着藤吉郎低声喊道:“没听到官家宣么?”
孙俊明和郑清一左一右,便要架着藤吉郎进去;小黄门官伸胳膊一栏:“二位这什么意思,官家让使节进去,可没你们什么事!”
“小公公,这使节听不太懂官话,我们两个帮着传译传译。”
孙俊明笑嘻嘻却遇上一张冷脸。
“放肆!”
那小黄门官翻脸道:“这是什么所在,是你们说进便能进的么?裏面有会东瀛语的传译官,你们两个给咱家老老实实在外面候着!”
孙俊明和郑清听如此说法,只好把藤吉郎往前面一推,由那小黄门官带着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