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承诺并不需要宣诸于口,能够懂得的人自会明白。他虽未直言,但巳是许诺,皇朝未来的太子只会是她所生。
这份心意,重若千斤,远胜海誓山盟的空口白话。
……
平静如水地过了几日,宫中无恙如常,不起风波。
路映夕搬入宸宫,但忙于钻研神魂散,经常出入太医署。不知是巧合或人为,她时不时在署外遇见刑部尚书沈奕。沈奕只道因在查一个案子需请太医帮助,也未对她有过多亲近,但她总觉得他的眼神炽亮得异常。
这日,她在医籍堂翻阅医书,埋首于桌案,耳际听闻轻巧的脚步声绯絗于堂外。
“沈大人!”她冷不防地抬头,目光清冽地望向堂门。
沈奕一惊,缓缓地从门扉旁走出来。外面正是艳阳高照,他似乎巳晒许久,额上布满一层薄薄的汗。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凤安。”他恭敬地行礼,面有红晕,像是被曝晒过后的颜色,又像是异样的潮|红。
“沈大人是否有话要与本宫说?”路映夕从案后站起,扶着腰缓步走向他。
沈奕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双眸闪烁,竟不敢直视她。
“沈大人?”路映夕止步,隔着三步之遥注视他。
沈奕躬身垂首,姿态拘谨不安,讷讷道:“微臣并无事情要向皇后禀告。”
“哦?”路映夕徐徐地拖长音调,才又道,“既然如此,沈大人为何在此长久地绯徊,究竟是存了何居心?”
沈奕未马上答话,低重的头渐渐抬起,对上她清澈若水的眸子。
路映夕微微蹙眉,但他恍惚不察,凝望得过于专注,仿佛跌入了她明灿的眼眸之中似的。
路映夕刻意发出两声轻咳,他才怔怔缓了神,敛下眼帘,开口道:“回娘娘的话,微臣不敢存任何居心,只是有一件旧事盘亘心中多年,斗胆与娘娘求证。”
“是何旧事?”路映夕平淡地看着他,心裏却莫名打了一突。
“大约十年多前,皇后是否曾经在邬国京城对一名乞丐施药?”沈奕轻声地问,怕自己说得不清楚,又补允道,“当时那乞丐身中剧毒,幸得一位身穿雪白绸裙的小女孩赠予袪毒散。”
路映夕有些讶异,凝神回想了片刻,道:“可能是有这样的事,但本宫在邬国之时,时常随师父出宫采药行医,医过之人即使没有上百,也有数十。”
沈奕闻言,年轻清秀脸上掩不住失望之色,但乃锲而不舍地再道:“娘娘可否壐仔细想想?”
见他份外执着,路映夕生起几分好奇,问道:“那乞丐莫非就是沈大人?”
沈奕揖身一礼,回道:“正是微臣。”
路映夕抿唇微笑,温言道:“陈年往事,沈大人也毋须太过记挂于怀。但凡医者,施药救人皆属份内事,不会也不应等待他人图报。”
沈奕心底早巳认定就是她,只是怅然她根本不记得他。静默了须臾,他凝望着她,轻轻地道:“受人点滴恩惠,当以涌泉相报。往后娘娘若是有用得着微臣的地方,只管吩咐。即便是赴汤蹈火……”
他的声音益发低了,模糊地飘散在空气中。
路映夕是何等耳力,那未尾的一句实则听得清楚。
——“即使赴汤蹈火,甚至要付性命,沈奕都甘之如饴。”
但路映夕只当没有听见,轻描淡写地摆了摆手:“沈大人这份忠诚,本宫记住了。若无其它事,沈大人就请便吧。”
“是,微臣告退。”沈奕行礼退离,转身之际抬起眼角望她,甚是脉脉温情。
待他走远,路映夕抚额轻叹,这平白飞来的桃花,她只觉无福消受。
返身走回桌案,刚刚坐下,忽听屋顶异响,她顿时一凛。
可那轻微声响只像一阵风吹过,倏然间就再难分辨。而此时,门外的地上巳出现一张纸条。
纸上写着——欲要神魂散的解药,今夜子时独自前往无忧宫,如若惊动皇帝,后果自负。
路映夕细看纸上的字迹,脑海浮现出一个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