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香掀开斗篷时,楚玉一行人,几乎都呆住了。这个在他们认知中早已死去的人,此刻却又活生生地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纵然形容憔悴,容貌损毁,甚至神态也与从前大不相同,可是他们还是能辨认出来,这是墨香。
这确确实实就是墨香。
雪地里,好像有幽婉的暗香,如丝如缕地扩散开来。
流桑喃喃道:“那个,好像是墨香哥哥啊……他不是死了吗?”说着他自己抖了一下,“难道是鬼?”
楚玉瞧见墨香,略一错愕,旋即有所领悟,笑了起来。
花错在墨香掀开斗篷前,就知道了来人的身份,可是看到墨香现在的形容,面上登时浮现愧疚之色。
楚玉所能想到的,桓远自然也想通了不少,他心中浮现被欺骗的怒意,目光锐利地望着容止,道:“容止,你是不是该给个解释?”
容止没有回他,甚至没有朝他瞥一眼,只一径凝视墨香,墨香掀开斗篷,便缓慢低下身,想要行礼,他的行动似是极为不便,连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做起来都千难万难。
容止这回终于没有继续靠着马车,他轻轻往前踏了一步,扶住正要下拜的墨香,低声道:“苦了你了。”
纵然没有人跟他细说前后,他也能大致猜出来事情的经过:他让墨香负责执行他的计划,但是因为楚玉所做决定产生的意外,导致花错的想法改变,为了制止墨香,花错将墨香囚禁了起来,并摧毁了他一切与部属联系的途径,但墨香还是想方设法逃了出去,并直往江陵找到于文,也就是宇文雄,向他请求武力增援,以应付因为花错胡乱插手而产生的乱局。
虽然只带了一百人,但是这一百人个个都是娴熟弓马惯于厮杀的猛士,马上马下皆可杀人,纵然是在千军万马之中,亦可如利箭般突围。
江陵那边墨香请出来宇文雄,让他们赶来建康,而楚玉等人此时正遭受到宗越的追击,正好赶上给他们解围。
这一遭的功劳,却是要算在墨香身上。
容止猜的与事实几乎相差无几,只是少了些细节:墨香被花错打晕后,便被他关在建康城一座空宅子里,雇了人看守着他,墨香不似花错那样身具武力,他想尽办法逃出囚牢后,发现已经失去了与部属联系的渠道,不得以只有一个人只身前往江陵求救,他先天体质柔弱,身无分文,这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头,甚至还有歹人打上他美色的主意,为了自保,他自毁容貌,历尽艰险方至江陵,见到于文雄。
而赶来建康的途中,虽然宇文雄见他身上带伤,劝他不要同行,但是墨香还是以他在比较容易判断局势的理由坚持一道前往,一路折腾又让他受了不少罪,但是不管多么痛苦吃力,墨香却咬紧牙关,从不叫喊,完全没有拖慢黑骑的行进速度,硬是以孱弱的身躯支撑过了这段路途。
几日来,他已赢得了宇文雄以及一百黑骑的敬意。
墨香吃的苦受的罪,他不打算说,容止也不打算问,他扶起来墨香后,那双足以夺去人心志的眼眸看了他一会儿,便放开他后退两步。
接着,容止抬起双手,正了正衣衫,弯下腰,端端正正地朝墨香做了一揖。
墨香挨饿受冻时,并没有后悔,他自毁容貌时,也不曾迟疑,可是面对容止这一礼,他却忽然慌乱失措起来,连忙想躲开容止正前方,但是他的肩膀被身后伸来的一双大手稳稳地固定住,硬是让他受了这一礼。
一直等容止重新直起腰来,宇文雄才放开墨香,道:“这是公子的心意,你受得起这一礼,不须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