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汐，汐汐……”身后是封霆煜伤怀而愠怒的喊声，但陆汐不敢回应，眼眸里噙满了泪，一路冲进了雨幕中。此时已过凌晨，雨小了些，但气温却更低，四下里泛起了一层薄雾，铺天盖地裹挟着暮色下的A市。路上没有行人，偶尔有来往的车飞驰而过，溅起一片水花。陆汐紧紧抱着胳膊走在路上，一身又被雨淋得湿透。但她不觉得冷，因为更冷的是心，她心都要碎了。脑海中，此刻有个声音在疯狂呵斥陆汐。“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他？他在母亲的手术室前跟你求婚，是带着多大的诚意啊，你为什么要拒绝？”陆汐哭着辩驳：“我不敢，如果我接受了，万一下一个发生车祸的是他怎么办？”“他那么厉害，怎么会发生车祸？“冯淑月那么嚣张，身边还有保镖护着，不也被撞得血肉模糊吗？哪怕只是千分之一的可能性，我都不会冒险。”“你不是爱他吗，为什么不一直爱下去？那么好的男人，你难道不想嫁给他吗？”“我当然爱，我当然想嫁，可我也不想眼睁睁看到他死，他已经死过一次了，死过一次了……”陆汐哭得难以自己。手机在疯狂地响，一次又一次，是封霆煜打过来的，可她根本不敢接，最后她干脆把手机关掉了。怎么办，怎么办？不过是二十一的女孩，成年也才三年，饶是她过早地经历了人间冷暖，此时也茫然无助了。此时能跟谁说这件事？封霆煜吗？不能，那个鬼魅般的人能在封霆煜眼皮子底下把冯淑月给撞成重伤，说明他根本肆无忌惮。她若说了，她哥哥，阿姨……陆汐根本不敢说，她在马路上没有目的地走了很长一段路，最后思来想去，才打了个车直接回学校。学校早就已经关门了，门口的保安被陆汐吵醒，看到她这样狼狈不堪也就没为难，直接放进去了。倒是宿管阿姨，狐疑地看了陆汐很近，语重心长地道：“小汐啊，你在学校也算是名人，可别跟她们一样哦。”那个她们，指的是宿舍其他仨人。陆汐没吭声，拖着沉重的步伐上了楼，打开宿舍门，果不其然乔恩欣和赵燕又不在，估摸着是去天上人间捞钱去了。这会儿宿舍楼早就熄灯，四下里一片死寂。尤其是这个寝室里，还飘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跟方才马路上的气息一样。台灯被祁小菲撞坏了，屋子里黑漆漆一团，只有外面窗户透进来些许微光，照得宿舍一片森然。陆汐换了睡衣，哆哆嗦嗦上了床，裹着被子瑟瑟发抖。她不是冷，是恐惧，因为那诡异的发信人。“封霆煜此时很受伤吧，又把他伤了。”靠着床头，陆汐死死捂着脸，泪珠决堤似的从指缝中滚出来。心里难过极了，她都不敢想封霆煜刚才跟她求婚的画面，明明是她渴望的。不知道坐了多久，她才又把手机小心翼翼打开，十几个来电提示发过来，以及一个封霆煜发过来的短消息。“汐汐，为什么？”五个字，又让陆汐一阵泪如雨下。她如果说得出为什么，就不会仓皇离开了。她那么喜欢他，怎么忍心？陆汐没有回信息，她翻出张教授的电话打了过去，那头老半天才接通，带着些许不悦，“陆汐，你三更半夜打电话过来作甚？”“老师，UIA-CBC比赛是不是会在国外进行？你找到替补了吗？如果没找到我去行不行？”……金禾私立医院。手术室门上的灯熄灭时，天都已经亮了，暴雨过后的天净朗得像是被洗涤过，还飘着几丝血色云彩。冯淑月很快就被推了出来，她整张脸被纱布裹得只剩下了一个鼻孔和眼睛，双腿都打上了石膏。封霆煜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了她几眼，又瞥向了金武飞，“她怎么样？”金武飞拉下口罩，犹豫着道：“双腿骨折，她这个年纪要想恢复到跟从前一样很难，可能得靠轮椅。当然器脏都没事，只是那脸……”“命是保住了？”“当然，命是肯定能保住的，好歹那也是你改装过的宾利，还是很抗造……”瞥到封霆煜阴霾的眼神，金武飞忙打住，“我去给伯母上机器，你随意。”封霆煜没有跟过去，又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下，用力揉了一把脸，才靠着墙长长吐了一口气。一夜没睡，他脸色倒还好，就是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红红的。少顷，他问长风道：“有烟吗？给我一支。”“可你的身体？”“没事！”长风把烟递给封霆煜，又亲自给他点燃，他才吸了一口就被呛得咳了几声，便拿着烟没再吸了。封霆煜呼出一口浊气，眉骨间隐隐透着阴郁戾气，他看起来很不开心。长风不敢问，他昨天借口倒开水溜了，就没瞧见封霆煜求婚的事，自然也不晓得陆汐把他拒绝了。可是，除了陆汐还有谁能让他有气发不出？“长风，你去夫人宅子把莲嫂接过来照顾她吧，派几个人保护她。”封霆煜站起来把烟捻息了，随手扔进了垃圾桶里，“警方那边的调查肯定会有蹊跷，你私底下再查查那两个撞人的司机。”“是！”他捏了捏眉心，又道：“我回家休息一会儿。”“要我送你吗？”“我自己打车吧，你现在就去接莲嫂，免得我妈醒了看不到人害怕。”长风点点头，埋着头走了。封霆煜又来到冯淑月的病房，坐在床边盯着她看了许久，心里头五味陈杂。他有些自责，如果当时他不让封三和封四送她回去，一切就不会发生。那么，她的下半辈子依旧会充满优越感。她那样骄傲的女人，怎么能够允许自己被毁容，再与轮椅相伴一辈子？会是谁呢？封霆煜完全猜不透，他下意识觉得是盛卿尧做的，毕竟他对她的恨最是强烈。可是，直觉告诉他这事儿有蹊跷。而这蹊跷在陆汐身上。金武飞进来时，就看到封霆煜直勾勾看着被裹成木乃伊一样的冯淑月发呆，他很惊愕，“想不到你对她也有几分感情。”封霆煜冷冷道：“给她安排个特护，好点儿的，我走了。”“你不等她醒吗？不出意外的话，还有三四个小时就会醒。”“不了，我想她醒来也不是那么想看我！”封霆煜站起身，怅然若失地离开了病房。金武飞紧接着跟了出来，一路往电梯走，有些欲言又止。“你有屁就放。”封霆煜道。“霆煜，有件事我得告诉你，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嗯？”“伯母的血检里含有一些兴奋剂成分，根据血液浓度反应，我确定她肯定一直在吸食这个东西。”封霆煜脸色顿变，“多久了？”“至少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