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午夜时，天空忽然下起雨来，肆意的寒风卷着雨点子噼里啪啦拍打着窗户，有种无法言喻的森然。而封霆煜和陆汐还在耗着。被镇定剂压制了好些天的陆汐，此时宛如喝了几百罐红牛一样精神抖擞，虽然挣不开封霆煜的钳制，但那凶悍的眼神却丝毫不示弱。原本封霆煜打算去天上人间看看盛卿尧是否在，但因为陆汐这般剑拔弩张的态度也没有去成。影一走，能管得住她的人也没有。封霆煜心里很明白，不管这个分裂的意识多么奇葩，多么遭人怨恨，那都是陆汐的一部分。或许，这就是她乖巧表象下藏着的小心思，因为催眠术而分裂成了一个与她南辕北辙的独立意识。所以他又怎能嫌弃？他除了莫可奈何之外，根本毫无办法。马上就十二点了，封霆煜盯着床头的闹钟，默数着倒计时。十二点一到，他就凑在陆汐耳边轻声道：“汐汐，生日快乐！”陆汐忽然有点懵，“我，我的生日又不是今天。”“是今天，今天才是你真正的生日，身份证上是派出所根据陆伯父领养你的那一天登记的。”封霆煜看她没变得狂躁，小心翼翼道：“你可知道，当年陆伯父前前后后跑了大半年才把你的领养手续办下来。”“爸爸待我极好，阿姨和哥哥对我也很好。”陆汐一挑眉，冷冷看向了封霆煜，“可是你不好。”“我哪里不好了？”“哪儿哪儿都不好！”陆汐的眼神嫌弃极了，看封霆煜就仿佛看一坨狗屎。他用力掐了掐眉心，不再跟她争辩，把她直接搂进了被窝里。“睡吧！我困了，得好好睡一觉。”陆汐不安地动了动身子，怒道：“封霆煜你快把我放开，你这混蛋！”封霆煜支起一丝眼缝瞄着她，“不放，你都怀上我宝宝了，就安安分分点，别这样张牙舞爪的。”其实陆汐并无睡意，她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么一点儿跑出来的机会，浑身上下跟打鸡血一样激动。但封霆煜不放开她四肢，于是她只能像一根毛毛虫似的扭过去，扭过来，一刻也不安宁。少顷，耳边又响起封霆煜的略显嘶哑的声音，“别再动来动去的，不是任何人都能当柳下惠的。”陆汐立即对他拳打脚踢了起来，“你这个混蛋，你不要脸！”“你信不信，我能让你从此再也无法出现！”封霆煜挑着眉，然后看着陆汐的脸一寸寸色变。“你莫不是想杀了我？”“你要弄清楚自己存在的状态，你只是汐汐精神分裂出来的一缕不安分的意识，不要以为你是个完整的个体。”封霆煜的话很是残忍，但他不得不这样说，他得让她清醒，明白自己的地位。这是陆汐不愿意面对的事实，不，一个是这个意识不愿意面对的。虽然，她从始至终都知道自己会消失。看她满脸惊恐的样子，封霆煜竟有些于心不忍，于是又放柔了语调，“很多人都是矛盾体，有好有坏，有善有恶，但不应该分得你们这般泾渭分明。你本是汐汐精神的一部分，懂吗？”不懂，也不想懂！陆汐抿着唇愣了很久，闭上眼缩着不动了。她心里在发憷，所以，她是陆汐精神分裂出来的坏的，恶的那一面？……长风过来别墅时，都已经是后半夜了，窗外风雨飘摇，这雨下得着实有些大。陆汐八爪鱼似的趴在封霆煜身上睡着了，手还不自觉地拽着他某个坚挺的地方。他小心翼翼抽出手，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卧室，进到了书房。“如何？”他问长风。长风似乎有些后怕，深吸一口气道：“老板，我在天上人间看到了方希若和萧逸，似乎和二爷五爷在谈什么，连清也在。”“怎么说？”“方才我见你没来，就乔装进了天上人间，看到二爷、五爷、方希若、萧逸和连清都进了一个包房，几人神色都很凝重。”“盛卿尧呢？”“没看到，不过他手底下两个贴身保镖却在包房里露了个脸。我估摸着他应该是在天上人间，只是伤重还没出现。”聚会，几个意思？封霆煜沉着脸没吭声，倒是想起了冯淑月火化后的夜里，封池鑫和封池骏带着封家的人急匆匆来幽园的事。莫不是，当时他们是来确定冯淑月死没死？长风又道：“我本来想再多等一会儿的，但我看到阿K了，他居然也藏在天上人间，我担心被他发现就离开了。”“阿K？不是说他跳海生死未卜吗？”“谁知道呢，那夜里我们只顾着控制游轮上面的人，跳海逃走的也就没顾得上。妈的，这家伙命真大。”封霆煜想起了被逼自杀的冯淑月，脸色沉着起来。难道说，那些忽然传遍天下的流言蜚语也有封池鑫和封池骏的份？可他们要做什么？联手外人来蚕食封家么？若是这样，那也太令人发指了。长风又问道：“老板，接下来怎么办？”“长风，你觉得我妈的死跟封家的人有关吗？”长风迟疑道：“我觉得不无可能，二爷那个人平时不多话，但心思却很重，经常唆使五爷当出头鸟。”确实，封家的几个长辈心性，封霆煜心里跟明镜似的：贪得无厌，还不思进取，只想着剑走偏锋得到更多。封霆煜的面色忽然间变得十分凌厉，如果这事儿真的跟封家的人有关，他就得出手清理门户了。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封池鑫他们居然会联手外人来对付他。封氏集团是几代人的心血，封家如果倒了，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封霆煜一言不语地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墨黑的天色，忽然一下窗户打开，飘飞的雨点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进来，溅了他一脸，冷冰冰的。许久，他叹息道：“长风，我是不是做人太失败？他们背叛我也就算了，为什么要背叛整个家族呢？”“老板，历来强者都寂寞如斯，你不是一个人，古往今来，凡是站在风口浪尖的人几乎都众叛亲离。”“是么？”封霆煜冷笑了声，又道：“你跟上面打个招呼，把天上人间查了吧。至于别的，我来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