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屁,如果你死了能解决问題,你尽管去死好了额。”张松龄先恨恨地骂了一句,然后放缓了声音,耐心地开解,“你先别着急,咱们一起想办法,鬼子刚刚把黑石寨围上,还沒开始进攻,也许城里边的情况并不像咱们想得那样糟糕。”“帮我,兄弟,你一定要帮我,我想不出來办法,你打过大仗,你一定要帮我。”周黑炭这回真的是走投无路了,声音里隐隐已经带上了哭腔,“我尽量,你先给我一点儿时间。”张松龄低低的回应了一声,然后皱着眉头冥思苦想,不但要救读力营,还得救红胡子,所以他必须努力从绝境中寻找出唯一的希望,他想啊想,想啊想,将自己在特务团参加过的全部战斗和老苟团长当年说过的经典战例都在脑海里翻了个遍,却始终沒能找出任何与眼前局面相似的情况來,“都怪我,都怪我。”见张松龄半晌也给不出一个答案,周黑炭又发起了神经,扬起巴掌,开始狠狠扇自己的大嘴巴,“如果不是我贪图富贵,丢下弟兄们跑來拜见傅作义,弟兄们也不会被包了饺子,如果不是我想在傅作义将军面前给自己争一下脸”“够了。”赵天龙看不惯他这种窝囊样子,抬起脚,将他又踹了个一个跟头,“有本事你现在就出去,自己把自己给毙了,要不然,就别在这里装可怜,有什么大不了的啊,不就是被人端了老窝么,你的老窝又不是第一次被端,,你现在身边还有三十多名弟兄,以他们做火种,用不了两年,就可以重起炉灶,到那时,小鬼子今天杀了你多少人,你就乘十倍杀回來便是,怎么着不比你在这里酷天抢地装孬种强,。”“是啊。”副大队长吕风也走上前,一边替周黑炭擦脸上的血,一边耐心地开导,“已经发生的事情,后悔也沒有用了,与其你自己在这里抽自己嘴巴子,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才能让小鬼子血债血偿。”“我”周黑炭终于恢复了几分理智,热泪从脸上滚滚而下,“我这就去找傅作义将军,请求他准许我戴罪立功,黑石寨我是沒脸回去了,等晋绥军打到了咱们老家,只要我周黑炭还活着,保证冲在最前头。”说罢,转身便欲出门去找傅作义请求以普通士兵身份从头开始,正在冥思苦想的张松龄从背后一把拉住了他,大声说道,“先不要去,弟兄们可能还有希望。”“你说什么,。”周黑炭激动得眼前直发黑,差点沒一头栽倒在地上,转过身,眼巴巴地看着张松龄,唯恐自己听到的是一句假话,“我是说,情况还沒你想的那么坏,弟兄们还有机会从城里突围出來。”张松龄又重复了一句,缓缓补充,“刚才龙哥说,要让曰本人以血还血,这个思路,对我很有启发。”“别把功劳往我身上推,赶紧说你想到的办法。”赵天龙立刻害羞了起來,摆着手,无论如何都不肯抢功,“真的是你的思路。”张松龄又强调了一句,然后在众人催促的目光中,开始讲述自己的脱困构想,“黑石寨地理位置偏僻,物产也不丰富,显然并不存在什么非常重要的战略价值,而小鬼子这次宁可冒着被冻死在路上的风险,也要在这个时候重夺黑石寨,很可能只是为了应付外界舆论,或者说,是为了面子。”“外界舆论,小鬼子还在乎别人怎么说他。”周黑碳扬起满是泪痕的脸,茫然地追问,“面子,不是说,只有咱们中国人才喜欢要面子么。”赵天龙也被张松龄说得摸不到头脑,皱着眉回应,倒是副大队长吕风,平素毕竟接触到的信息多一些,此刻的视野远比周黑碳和赵天龙两人宽广,想了想,低声替张松龄解释,“的确,小鬼子非要赶在这个时候重夺黑石寨,应该出于政治考虑,而非军事考虑。”看了看依旧满脸迷惑的赵天龙和周黑碳,他又低声补充,“九一八事变之后不久,中央政斧就彻底失去了对东蒙草原的控制,这些年來,曰本人一直将察哈尔视作他们的战略大后方,并且一直在蒙古贵族中扶植傀儡,推行所谓的‘满蒙自治’,周老弟带着读力营拿下了黑石寨,就等于在曰本人屁股上扎了一根钉子,绝对不致命,却让他们坐立不宁。”“一天不把黑石寨夺回去,小鬼子的所谓满蒙自治,就要要被人当作一天笑话,而拖的时间越长,周围的那些蒙古贵族,也会越怀疑他们到底有沒有入主中原的实力。”张松龄点点头,对老吕的说法表示认可,“估计斯琴准备到渝城的消息,已经被小鬼子探听到了,如果他们再不抓紧时间把这根刺拔掉,说不准小王爷白音,老狐狸保力格,还有那些什么贝勒、贝子们,都得重新考虑自己的立场。”赵天龙的反应极快,一经点拨,立刻就想到了鬼子急于攻下黑石寨的另外一层原因,“对,我也是这样估计。”张松龄赞同地点头,“所以小鬼子才急了红了眼。”“可那跟咱们怎么救人有什么关系。”周黑碳依旧是满头雾水,仰着脖子,不满地追问,“鬼子越着急,不是越恨咱们么。”“如果咱们豁出去被困在黑石寨里头的弟兄不要了,打他别的地方呢,比如说周围剩下的那些屯垦点儿,还有小王爷白音的老窝。”张松龄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如果这些还不够,请傅作义将军在五原出兵,向东威逼包头,你说小鬼子还非要先灭了你的读力营不可么。”“对啊,如果红爷立刻去打小鬼子的屯田点儿,小鬼子肯定得分兵去救,他奶奶的,好在我还沒把所有屯田点儿给拔干净。”周黑碳立刻窜起來,两只眼睛也立刻恢复了神彩,但是很快,他脑袋就又耷拉了下去,扯了一把张松龄,低声说道,“这个,傅作义将军怎么可能为了我麾下那百十号人,就出兵去攻打包头,况且即便他出兵攻打包头,也不可能把围困黑石寨那几百鬼子和伪军给调开啊。”“那就看你周黑碳怎么去跟傅作义将军说了。”张松龄笑了笑,继续低声补充,“其实也不用真打,只要傅作义将军这边有所动作,对鬼子的影响,就比丢失一个黑石寨大出十倍來,而鬼子高层的注意力从黑石寨挪开,基层指挥官头上的压力就沒有原先那么大,这时候游击队再出手去攻打那些屯垦点儿,则会更容易令围困黑石寨的那些鬼子们分心,而李老九他们,也就更容易找到突围机会。”“胖子的意思就是让傅作义将军这边想办法把水搅浑,越浑,你的读力营越容易脱身。”赵天龙接过话头,以相对通俗的说法解释给周黑碳听,“那”周黑碳还是有些无法理解隔着上千里地发生的战斗,怎么会互相影响,但是他却想不出更好的办法,皱着眉头考虑了好一阵儿,才非常心虚地说道,“那,那我到底该怎么跟傅作义将军说呢,他每天那么多事情需要做,我,我怕我说的话,他根本沒心思听。”“他肯定会找你。”赵天龙瞪了周黑碳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对整个晋绥军來说,一个小小的读力营的确不算什么,但是如果他不给你一个交代,曰后拿什么去收编其他绿林雄豪杰,。”“那倒是。”还是江湖豪杰最了解江湖豪杰的想法,听了赵天龙的话,周黑碳立刻就恢复了几分底气,“那等会儿傅将军要是找我,我就说,小鬼子明着是冲着我的读力营來的,实际上是在打他老人家的脸。”“你怎么不直接抱着他的大腿哭呢。”赵天龙抬脚想踹,看看周黑碳那幅倒霉模样,又慢慢地放下了腿,“我觉得吧,能当上一方诸侯的,谁都不比你周黑子傻,你最好别在他面前玩花样。”“那,那”周黑碳有点儿不服气,斜着眼嘟囔,赵天龙还想再劝说几句,时间已经來不及,两名身穿晋绥军服色的士兵开着一辆软篷汽车闯进院内,扯开嗓子大声问道,“周营长,谁是读力营的周黑碳营长,傅长官让我们过來接你去开会。”“哎,來啦,來啦。”周黑碳大声答应着从屋子里蹿了出去,三步并作两步跳进尚未停稳的汽车,两名士兵看了他一眼,换了种稍微尊敬的口气,继续喊道:“八路军的吕队长呢,请问八路军的吕风吕队长在么,我们傅长官,想请你也一道过去参加会议。”“在,请稍等,我马上就可以出发。”副大队长吕风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军帽,快步走出门外,车中的两名士兵将他接了进去,随即狠狠地踩了一脚油门,只听“哄”地一声闷响,整辆车立刻如受惊的野马般冲出了院子,卷着风,带着雪,直奔傅作义的司令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