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暗地里犹豫该不该给自家弟弟添麻烦,这个动作落在几名行脚商人眼中,则完全变成了另外一种意思,大伙互相看了看,试探着商量道:“按道理,我们几个沒脸张这个嘴,可这不是被逼得实在沒办法了么,浴盐这东西就像一阵风般,从大城市一直刮到了我们那个穷乡僻壤,当地那些大户人家的太太、小姐知道此物产地是口外,硬塞了订金要我给他们带货,如果满足不了人家的要求,我们家传了三代的招牌就算彻底砸在我手里了。”“是啊,我们也知道,不能指望着这东西发财,就想淘弄个三盒四盒地撑撑门面,否则,别人家的店里都有货,唯独我们沒有,这损失就可不只是几十块钱的事情了。”“张老哥您有什么难处,尽管说,实在不行,我们也不勉强您。”“是啊,老哥上下打点也需要破费,我们肯定不让您自己掏腰包,该上浮多少,您尽管说个具体数,只要能给我们匀几盒货就成。”听大伙说得可怜巴巴,隐藏在张寿龄血管内的江湖气立刻被激发了出來,再也不想自家弟弟的难处,把大手用力在身前一挥,沉声说道:“几位老哥这是什么话,大伙赚得都是辛苦钱,难道我还能从你们身上扒皮么,这样吧,我尽量去找那个蒙古梅林跟他央求,可如果他也做不了主的话,大伙到时候也别怪我。”“不敢,不敢。”众商贩连连摆手,“张老哥都做到这个份上了,我们岂能不知道好歹,,您尽管去,我们在这边等消息便是。”“这个”张寿龄想对众人说,‘你们在这里我才更不方便’,但这话说出來又实在太伤人,正为难间,忽然看到游击队二中队长赵小栓走了过來,远远地向自己打招呼,“大哥,您要找三中队长么,!他暂时”张寿龄被吓了一哆嗦,赶紧大声打断,“不找,不找,我在等左旗王府的岱钦梅林,刚才从贵宾席底下经过时,隐约看到他好像也在上面,所以”一边说,他一边悄悄地用眼睛往身边扫,二中队长赵小栓立刻明白了张寿龄的意思,拍了下自己的脑袋,笑着回应,“您是说岱钦啊,他这回的确來了,不过他可能还要跟我们王队说些事情,一时半会儿出不來,这样吧,我替您代个话过去,就说你在市场门口等他。”“行,行。”张寿龄悄悄松了一口七,用力点头,“其实也沒啥大事儿,你让他尽管先忙着,忙完了再过來找我就行。”“拿我就去帮你传话了。”赵小栓笑着接了一句,转过身,快步往比赛场内走去,还沒等他的背影去远,几名想从张寿龄手里匀浴盐的商贩已经围了上去,满脸惊诧地问道:“你,你居然指使赵,赵队长帮忙带话,,张老哥,你什么时候跟游击队的人也攀上交情了,。”“是啊,看小赵队长那样子,好像认识您老不是一天两天了,张老哥,您可真是真人不露相啊。”张寿龄虽然在用力摇头,脸上却透出了几分得意的表情,“什么啊,我來的时候,正碰上赵队长在四周巡逻,就趁机搭讪了几句,混了个脸熟,你们大伙不都是一样的么,这回來的路上,难道跟游击队的人碰到,。”闻听此言,众商贩立刻大声回应,“当然碰上了,人家红爷安排的仔细,几乎把每支商队都派人接到了这里來,只不过我们当时都光顾着低头赶路了,沒想到跟游击队的长官们聊上几句。”“是啊,要不说咱们这些人死姓呢,哪像张老哥,无论走到哪里,朋友都能交一大堆。”“嗨,我就是一个做生意的,对谁不是陪着笑脸儿,人家游击队长官不拿架子,咱们总也不能反倒装起大爷來不搭理人吧,,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张寿龄笑了笑,耸着肩膀补充,“是啊,是啊,那不成给脸不要了么。”众商贩顺着他的口风,七嘴八舌地回应,紧跟着,大伙又开始感概游击队官兵与其他军队的不同,以及今天这场骑术比赛的精彩与震撼,聊着聊着,话头便不知道扯向了什么地方,再也沒人关注小赵队长为什么只对张寿龄一个人尊敬有加的问題,正聊得热闹之时,二中队长赵小栓又快步从赛场内走了出來,冲张寿龄点点头,大声说道:“岱钦梅林说了,让你现在就到贵宾席旁的帐篷里找他,有什么事儿,直接对他说,不用瞻前顾后。”“那是,那是。”张寿龄的脸色立刻明朗了起來,笑呵呵回应,随即,转过头,低声向身边同行们赔罪,“那我就进去找人了,,几位如果不忙,就在这儿等我一会儿,估计也就是一半个钟头,我就能给大伙准信儿。”“去吧,去吧,我们在这里等着,张老哥不要为了我们几个刻意赶时间。”众商贩有求与人,怎么敢挑剔等候时间的长短,纷纷摆起了手,示意张寿龄尽管去忙,张寿龄向大伙挥手告辞,快步走到赵小栓身边,跟在此人身后一道往赛场里走,待距离商贩同行们稍远了一些,立刻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解释:“本來不该给你们添麻烦的,可那几个家伙不知道从谁嘴里听说,我上回带过浴盐和精盐,就死乞白赖敌缠住我不放,都是常走这条路的同行,我也不好意思立刻翻脸把他们撵开。”“沒事儿。”赵小栓笑了笑,低声安慰,“出门在外,谁不得交几个靠得住的朋友,,三中队长早就料到你可能会遇到熟人,才特地托我出來看看。”“嘿嘿,老三这家伙,越來越精了。”张寿龄讪笑着数落了一句,然后继续低声解释,“其实我今天见不见老三都行,反正前些曰子几乎天天都能见到他,可临走之前突然有点儿放心不下,就想再叮嘱他几句,嗨,我这种做小买卖的,姓子就是不爽利,喜欢唠唠叨叨。”“您是他的大哥啊,关心他,才会放不下。”赵小栓又笑了笑,脸上突然绽放出几分幸福,“我还巴不得有人天天在我耳边唠叨呢,可惜一直沒那个福气。”